紀绮覺得渾身一涼,擡眼所見已是一片黑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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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了,真的出來了!
身後還有丫頭們的驚叫和絕處逢生的嚎哭,真的出來了!
韓蕭輕輕坐在她身邊,替她披上他的罩衫,低咛的聲音像是自語:“那個放火的人跑的很快,我原以為這把火也是你的計劃,便先去追了那人?
”
他歎了口氣,看着紀绮被熏黑的小臉,“我把那人抓住再回頭的時候,才發現你們根本沒有逃出來。
”
他的手壓抑着不住的顫抖着,“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
他沒有喝酒,紀绮已經提醒了今晚的事,可他還是把人陷入了這般危險的境地。
紀绮已恢複了平靜,黝黑的眼在夜幕中宛若瑤光,“這不是你的錯,相反,能把那歹人抓住比什麼都重要。
”
“那……”韓蕭欲言又止,他想問紀老爺的下落,卻怕觸動了她的心結。
畢竟,出來的人裡并沒有他。
紀绮搖搖頭,“沒關系的,都做了準備,我想,他久經曆練,應該……會沒事吧。
”
她的聲音輕如蚊呐,顯然自己都不能肯定。
應該吧……也許吧……可能吧……
現在一切的揣測都沒有意義了,那漫天的火光吞噬着一切,一切的真相,一切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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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恂出來以後已經加入了撲火的行列,韓蕭坐了會,便站起身來,“我去救火。
”
他沒有再說什麼,平靜中滿是絕望的死寂。
大概,他們都對自己失望了吧。
紀绮的臉埋進了手心,想哭,想叫,窒息的悶熱傳到腦底,深深的内疚漫上心頭。
“小姐……”耳邊有柔柔的女聲,是倩萦的安慰。
紀绮深吸了口氣,站起身來,“我沒事,我去看看四哥兒。
”
鄰裡都在幫忙撲火,整個巷裡嘈雜非常,四哥兒被安置在牆角,整個人沒了知覺。
他的身上滿是被烈火灼燒的痕迹,渾身滾燙,躺下那兒一動不動。
紀绮探手替他把了把脈,不由的皺起了眉頭,“倩萦,拿水來!
”
倩萦一個激靈,應了聲連忙站起身來去找水,卻是被紀绮一把拉住,“拿水不停的沖他的創口,我去藥房抓藥!
”
說着,她已經提起裙子向藥房的方向跑去。
附近的藥房早已關了門,紀绮連着跑了幾家,扶着腰不住的喘着氣。
天邊已經有了蒙蒙的紅光,朝霞就在眼前。
她提了口氣,擡腳往同春堂跑去。
同春堂也沒有開門,裡頭值班的小藥童正在櫃台裡打着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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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
快開門!
”門被砸的乒乓作響。
小藥童揉着眼睛悶悶不樂的撐起身子來,“來了來了,吵什麼吵。
”
門被“吱呀”一聲拉開,小藥童還朦胧着眼,語帶不善,“誰啊誰啊,催命啊。
”
他揉着眼睛,看清了來人,瞬間清醒了過來,“紀家小姐,你……你這是怎麼了。
”
“家裡着火,四哥兒燒傷了,我來抓些藥。
”
她說的極其簡練,神情肅嚴,可見事情一定十萬火急。
小藥童連連答應着,把人趕緊迎進了大堂。
救人之事迫在眉睫,紀绮也不再講究什麼,抓了自己要的藥,謝過之後便急急的離開了。
四哥兒的傷勢雖重,好在尚在肌理,加上一直用冷水降溫,一時也沒有生命危險。
紀绮替他敷上了藥,又把壓斷的腿固定好,天,已經徹底的亮了。
站在一片殘垣斷壁的面前,她甚至還來不及悲春傷秋,身邊已經有人拉着她去了一邊,“小娘子快來看看他的胳膊,方才沖的太猛,手上的皮都燒的起泡了。
”
“小娘子,你看看他的眼睛,怎麼充皿了?
”
“小娘子,我嗓子疼的厲害,會不會有什麼問題啊?
”
他們一個個都面色疲憊,臉上身上滿是焦炭,卻都望着她,眼含期待。
“我來看看。
”紀绮深吸了口氣,擡腳往傷患那兒去。
她還沒有吃飯,甚至沒有喝上口水,嘴唇有些泛白,眼中滿是皿絲,“這個沒關系,我給你敷藥,明天這個時候再來我……”她剛想說我家,卻想起家已經不複存在了,無奈的動了動嘴角咽下了嘴邊的話,“明天這個時候我會去你家給你換藥。
”
“多謝小娘子,多謝小娘子。
”
“小娘子,你看看我這裡吧。
”
這個病人還沒站起身,身邊已經有别的人拉住了她的衣袖。
她差點被拉的一個趔趄,退了一小步站穩了腳,卻是面容依舊和睦,“不要急,我來看看。
”
一個,兩個……
就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了這般,一旁照顧着四哥兒的倩萦向又琴使了個眼色,小跑着跑來紀绮身邊,“小姐,歇會吧,你身子這樣受不住的。
”
正被醫治的人不禁皺了皺眉,卻沒好意思開口。
紀绮沒有看她,手中的動作也沒有半分慢下來,隻是淡淡道:“大家都是為了我們家,大家沒喊累喊苦,我有什麼資格要去歇着。
”
她沒說不能,沒說不要,卻是說不配。
她說她不配歇着,是因為這場火完全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想過着火,可卻天真的以為可以逃脫,沒想到敵人做事決絕,隻顯得自己幼稚的可笑。
父親曾經一次次的告誡,好運氣會給災難留下伏筆,做事必須要做最壞的打算。
他說,玘兒,别相信你自己,也别相信了旁人,這樣你才能更強大。
自己錯付了父親的栽培,重來一生依舊自以為是,這樣的自己活該失敗,可這失敗的代價卻是太大太大了。
那傷患才想開口安慰,卻見有人又喊又叫的過來,“小娘子!
來了好多大夫!
來了好多大夫!
”
衆人一愣,果然看見有好多提着藥箱的人被人迎了進來。
這是……
紀绮眯起眼,有些疑惑。
人群越行越近,領頭的正是同春堂的徐大夫。
他迎來紀绮面前,面上還有些晶瑩的汗珠,在晨光中泛着金黃,“紀小娘子,我們同春堂來幫你。
”
他說着,撸了撸袖子,高聲道:“有沒有哪位胫骨不适的,讓我來看看。
”
跟随着他過來的大夫們對紀绮施了禮,也紛紛向傷患們走去,“有沒有人咽喉不适的?
”
“有沒有五官不适的?
”
“有沒有燒傷的需要醫治?
”
紀绮忽然一陣哽咽,語噎道:“你們……真是。
”
東方的一縷金黃鋪撒在這片大地,又是新的一天。
她擡手抹了把眼淚,笑着也高聲問道:“有沒有人不舒服,我什麼都能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