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又琴嘤嘤的還想說些什麼,不遠處卻響起了一陣馬蹄聲,衆人的視線一下被吸引了過去,隻見的一匹高頭駿馬上正坐着一位英武俊朗的男子。
“韓大哥?
”紀绮奇怪的歪了歪腦袋,看向一旁的梁掌櫃。
梁掌櫃顯然也是一愣,沒反應過來為何韓蕭會在這兒。
韓蕭顯然來得很急,從馬上下來時踉踉跄跄,梁掌櫃連忙上前扶了一把,低聲問道:“韓蕭,你怎麼來了?
”
“我來送送绮兒。
”他亦是輕聲回道,輕輕拍了拍梁掌櫃的肩膀。
“绮兒。
”他走前幾步,對紀绮道:“能否借一步說話?
”
四姨娘他們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來人,今日的韓蕭沒有穿着飛魚服,而是一件青色長衫,少了幾分英氣時,多了幾分俊逸。
紀绮不好意思的看向衆人,解釋道:“四姨娘,這位曾經是我爹的屬下,一直十分照顧我們兄妹二人。
”
四姨娘立即道:“既然如此,那就好好話話别吧。
”說着她不住的點着頭,眼中隐隐有些八卦之光。
紀绮福身謝過,跟着韓蕭往茶莊後走遠了些。
“绮兒。
”在衆人已經看不到的地方,韓蕭這才從懷裡取出一個布包,道:“這東西不好拿,我特地與莫指揮使說了這事,他說,那羅盤被充公之後,欽天監的人來問過,因為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當時莫指揮使就同意給了他們。
”
他說着,把布包遞給了紀绮,紀绮接過布包打開,一邊聽韓蕭繼續道:“之後莫指揮使讓我去拿了回來,那莊崇杉才老實交代說當時看着還有一方端硯不錯,便一起拿了回去。
”
他指着其中的一方硯台道:“你不是說,要是有其他東西的話,也是好的嗎?
你看看這個可還可以?
若是不行……”
“已經很好了。
”紀绮含笑道:“辛苦韓大哥了。
”
她又豈會不知,那些官員豈會老老實實的把東西交出來,這韓蕭定是用了些手段的。
至于這手段是脅迫還是責打,她也不想深究了。
“绮兒。
”韓蕭喚了她一聲,有些莫然,“此行遠去,沒了我們這些人在身邊照應,你要多多照顧了自己,要是有什麼事,就給我們寫信,要是住不下去了,就早些回來,畢竟……這裡才是你的家。
”
紀绮笑顔依舊,點頭應下了,“好。
”
兩廂無話,紀绮施禮謝過,重新包起包裹,往店前去了。
四姨娘還伸着脖子悄悄打量着,見着人來了,連忙端了端身子,柔聲問道:“怎麼也不多說會兒話呢?
”
紀绮側過些身子,擋去了她的視線,笑盈盈的道:“四姨娘,時候差不多了,我們出發吧。
”
四姨娘有些失望,這種男女相好的事情在杜府裡可是絕對見不着的,可惜了一場好戲沒有看全。
她收拾了心思,對身份的婆子吩咐道:“既然都準備好了,那就準備出發吧。
”
四姨娘和那婆子依舊坐着來時的馬車,而身後的一輛馬車則被收拾了供紀绮和倩萦乘用。
韓蕭雖是被紀绮再三關照了不能騎馬,卻依舊騎着馬兒将他們一行人送出了城。
在城門外,紀绮從車上下來,有些感慨道:“韓大哥,這幾個月也多虧了你照應,很多事不小心把你牽連到其中,是我思慮不周,讓你受了苦,還望你莫要怪罪。
”
“都是我自願的。
”韓蕭擡起手想要揉一揉她的頭頂,卻礙于周遭的視線硬生生的又收了回來,“自己照顧好自己。
”
“好。
”紀绮點點頭,“送君千裡終須一别,留步吧。
”
那行馬車漸漸的消失在了眼界,韓蕭戀戀不舍的收回了視線,調轉了馬頭往城中回去。
有什麼可悲春傷秋的,她隻不過是暫時的離開,過不多久,自己一定還能再見到了她。
在馬車裡的紀绮長長的舒了口氣,人想要将心中的郁結都随着這口傾瀉。
她打起一些簾子看向車外的風景,入眼的都是陌生,前途未蔔,将會有什麼等待着她,誰也不知道。
心中有些怅然,眸中蓦然升騰起一層水霧,卻随着風消散在了腦後。
倩萦以為她也是新鮮,滿臉笑意的問道:“小姐小姐,韓大哥是送了什麼好東西給你了嗎?
”
她一下回過神來,迷蒙的眼眸倏的清明起來,“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笑了笑,小心翼翼的一點點打開了那個布包:“你瞧,這是天底下最好的寶貝。
”
“是什麼寶貝,是什麼寶貝?
”倩萦興奮的叫道:“快打開瞧瞧。
”
“噓。
”紀绮笑着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了些聲音道:“這是我們的寶貝,别被外人聽去了。
”
她說道,将疊在下頭的一方硯台先端給倩萦看,“你瞧,這是端硯,是四大名硯之一,相傳這取法極其困難,想要得到一方這樣的好硯可是不容易。
”
她說着,把端硯小心的放在一邊,又拿起那隻羅盤來對倩萦道:“你瞧瞧這隻羅盤。
”
這隻羅盤是用上好的沉木制作而成,隻是木質用的時間已經久了,看上去雖是油油亮亮,卻是磨平了周遭的花紋。
她的小手慢慢的撫過那些淡淡的細紋,辨别着它的紋路,嘴中喃喃道:“這是曼珠沙華的花紋。
”
曼珠沙華,也叫彼岸花,是開在黃泉路上的花。
有花不見葉,有葉不見花,花葉兩不見,生生永相錯。
父親曾對她說,這曼珠沙華就像是他們這些夜觀星象的人,心中所知不能做嘴上所說,嘴上所述亦不是眼中所觀,心口相合,命就隕了。
這是死亡之美,也是死亡之魅。
這是父親夢寐以求的羅盤,這隻羅盤承載了他們這些人的畢生所學,有無數的希冀和憧憬,有無限的遐想和算計。
他們在看天,天也在看着他們。
如今,她得到了天機,她窺知了未來,那勝利,是不是也可以離她更進一步?
紀绮不知道那麼遙遠的事,卻是有一件事很快就應驗了。
天,真的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