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那個人是誰
晚餘耳邊轟隆一聲,似一道驚雷當空劈落,震得她神魂俱裂,大腦一陣強烈的眩暈,彷彿天地在這一刻倒懸,剛剛坐直的身子已然搖搖欲墜。
「娘娘。」
紫蘇連忙扶住她,又大聲的斥責胡盡忠,「太醫都說了公主是先天不足,你休要在這裡胡扯八道擾亂娘娘的心神。」
「我沒有。」胡盡忠梗著脖子道,「我沒有胡扯八道,公主走的時候,我親眼看見的,公主的臉色根本不是正常病故的樣子。
娘娘若不信,可以去問淑妃娘娘,前兩天娘娘住在永壽宮時,淑妃娘娘也曾私下和奴才說,小公主死的蹊蹺。」
「哪有什麼蹊蹺,皇上都沒懷疑,你憑什麼懷疑?」紫蘇說,「皇上難道不比你更疼愛小公主嗎,倘若真有疑點,皇上一定會追查到底的。」
晚餘聽著兩人的爭論,想起自己在乾清宮昏厥之前質問祁讓的話。
那天,祁讓和她說,太醫早已斷言孩子隻能活一個月,她不相信,質問祁讓是不是又在包庇誰。
因為她覺得,就算孩子真的隻能活一個月,也不可能精準到一天都不多,一天都不少。
可是後來在永壽宮,烏蘭雅又說徐清盞讓她轉告她,孩子的死和別人沒有關係。
她不相信祁讓,但她無條件相信徐清盞,因此才打消了疑慮。
可是現在,胡盡忠又告訴她,烏蘭雅自己也對孩子的死產生過懷疑。
那麼,她到底應該相信誰?
徐清盞到底有沒有讓烏蘭雅轉告她那樣的話?
她的梨月,到底是不是被人害死的?
如果是,那個人會是誰?
各種思緒紛至沓來,在她腦子裡攪成一團亂麻。
她原本已經心如死灰,那死灰卻又因著胡盡忠的話重新燃燒起來。
就算死,她也得把事情查清楚再死。
倘若真的有人害死了梨月,她就帶著那人一起下地獄。
「我餓了,你去弄些吃食過來。」她對紫蘇說道。
紫蘇一直幹擾胡盡忠,她得先把她支走,除此之外,她也確實需要食物補充體力。
紫蘇答應一聲,往她身後墊了個靠枕,扶她靠坐在床頭,囑咐胡盡忠看好她,這才匆匆而去。
晚餘看著紫蘇出了門,對胡盡忠說:「起來說話吧,搬個凳子,坐到我跟前來。」
「多謝娘娘。」胡盡忠從地上爬起來,搬了個綉凳在床前坐下。
晚餘說:「那天我喝醉了,你先和我說說,小公主是什麼時辰……走的?」
最後兩個字出口,兇口猛地一窒,像是被人活活剜去一塊皿肉,連呼吸都被生生掐斷。
胡盡忠吸著鼻子道:「是那夜二更時分走的,當時娘娘睡得正沉,奶娘發現後,先告訴了奴才,奴才沒敢驚動娘娘,讓人先去請了皇上過來。」
「你說什麼?」晚餘臉色瞬間煞白,「你是說,梨月那天晚上回來了,她是在,是在……」
「是的娘娘。」胡盡忠的眼淚又忍不住掉下來,「公主就是在娘娘隔壁的育嬰室裡走的,奴才怕娘娘承受不住,想著先把皇上請過來,到時候皇上好歹能安慰安慰娘娘。
誰知皇上來了之後,直接把公主帶去了乾清宮,並讓人搬空了育嬰室,隻留下奴才和紫蘇在這裡守著娘娘,讓我們兩個次日一早就帶娘娘離開……」
他哽咽不止,從凳子上滑下去,跪在地上給晚餘磕頭:「娘娘,奴才不是故意要瞞著您的,可皇上下了封口令,奴才也明白,皇上那樣做確實是為了娘娘好,因為娘娘產後情志失常,尚未痊癒,皇上怕娘娘受不了打擊……」
「那現在呢?」
晚餘捂著心口,痛得無法呼吸,「現在呢?現在呢?你們以為的為我好,究竟是好還是壞?
孩子死在我隔壁,我卻渾然不知,連她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你知道我心裡是什麼感受嗎?」
「奴才知道,娘娘,奴才真的知道。」胡盡忠捶著自己的兇膛放聲大哭,「皇上不讓說,奴才也沒法子。
奴才就想著,等咱們出了宮,奴才就帶娘娘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遠到京城的任何消息都傳不過去,這樣娘娘就不用傷心了,娘娘隻當公主還活著,心裡也好有個念想。」
晚餘閉了閉眼,眼淚倏忽落下。
「你這麼聰明,難道還看不明白嗎,那道宮門,我根本就走不出去,因為有人不想讓我走。」她忍著心頭一波一波如海浪洶湧的痛意,哽咽說道。
胡盡忠的哭聲戛然而止:「娘娘是說皇上嗎,可是這一回,皇上是真的想讓您走的呀!」
「不,不是皇上。」晚餘雙手捂在臉上,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悶悶的聲音從指縫間流出,「是別人,別人不想讓我走。」
「誰?」胡盡忠瞪大他的三角眼,「娘娘不會懷疑奴才吧,奴才真的沒有,娘娘頭一回出宮,被搜出皇上玉佩的事,真的不是奴才幹的。」
「我知道不是你。」晚餘說,「你不要激動,我也沒有懷疑你。」
「娘娘知道不是我?」胡盡忠不能不激動,紅著眼睛道,「娘娘是如何知道的,娘娘真的相信我嗎,大家都說是我,連孫良言都說是我。」
晚餘見他窮追不捨,隻得如實相告:「齊嬪生前給我留了張字條,是太後乾的。」
胡盡忠怔怔一刻,哇的一下哭出聲來。
被冤枉了這麼久,到今天,他總算洗清罪名了。
「可是,宮裡的娘娘小主都巴不得娘娘趕緊走,誰會在這個時候為了留住娘娘,不惜對小公主下手呢?」他一邊哭,一邊接著分析。
「是誰我不知道,但必定有這麼一個人。」晚餘說,「你還記得在宮門外送香燭紙錢的那個車夫嗎,你現在想想,他那句話,是不是故意沖我喊的?」
胡盡忠臉色一變,登時跳了起來:「對呀,奴才怎麼沒想到,平時往宮裡送貨的牛車馬車,都是走東華門的,那人怎麼跑到神武門去了?」
他猛拍著大腿,懊惱不已:「娘娘既然有此懷疑,為什麼不早點告訴奴才,現在再想找那個人,隻怕是找不到了,說不定早就被人滅口了。」
「早你們也沒告訴我呀!」晚餘苦笑,「你們隻想著矇騙我,連徐清盞都讓我不要懷疑,若非你今晚和我說這些話,我又怎麼會想到那些呢?」
胡盡忠擡手扇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奴才錯了,奴才對不起娘娘,對不起公主。」
「對不起我的人多了,你還排不上號。」
晚餘擡手制止了他,眼神逐漸變得清明,「還有一個人,就是那天那個守門的侍衛,既然皇上下了封口令,為什麼他卻早早地穿上了孝衣?
他分明就是穿給我看的。
雖然他現在也有可能已經被滅了口,但是能在神武門當值的人,宮裡都有詳細記檔,肯定比查一個車夫要容易得多,你明天就去打聽一下,看看那人到底是誰。」
「好,奴才記下了,奴才天一亮就去打聽。」胡盡忠連連點頭,忽而又道,「娘娘,這事要不要和皇上說呀,您覺得皇上會相信嗎?」
晚餘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我明天會去見他,他若不信,咱們就自己查,不把那個人揪出來,我絕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