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到底是找回了她,還是失去了她
祁讓坐在書案後面,臉色凝重,眼神糾結。
半晌,才像下定了決心似的吩咐道:「叫人把永壽宮的東配殿收拾出來,讓江美人住進去。」
孫良言面露詫異之色:「皇上不是說現在不是時候嗎,江美人剛被抓回來,就換到離皇上最近的宮殿,會不會不妥?」
「有何不妥?」祁讓淡淡道,「朕又沒升她位分,隻是給她換個住處而已,你對外隻說鹹福宮西配殿年久失修,需要修繕就行了。」
「……」
孫良言見他連理由都想好了,知道再勸也沒用,便答應道:「奴才遵旨,奴才這便讓人去收拾,下午就能讓江美人搬過去。」
「去吧!」祁讓擺擺手,重新拿起了奏摺。
孫良言觀他臉色,小心翼翼道:「皇上還要再去瞧瞧江美人嗎?」
祁讓的手頓了頓,半晌,漠然回了一句:「朕忙得很,沒空看她,讓太醫勤加看顧就行了。」
孫良言暗暗稱奇,心說徐掌印這是給皇上下了什麼猛葯,居然讓皇上幡然醒悟了嗎?
皇上若能從此收斂自己,把江美人當成後宮一個普通妃嬪對待,倒也不錯。
就是不知道,他這回的醒悟又能堅持多久?
感覺皇上就像個執念成癮的人,江美人便是他時不時就會發作的癮。
發作起來毀天滅地,過了那陣子又恢復正常,說不準什麼時候,這癮就又上來了。
他也不敢奢望皇上一下子就能把這癮戒掉,隻盼著他發作的不要那麼頻繁,就阿彌陀佛了。
他嘆息著走出去,叫來胡盡忠,把收拾永壽宮東配殿的事交給胡盡忠去辦。
春天容易犯困,胡盡忠正躲在牆根底下打瞌睡,對孫良言安排的差事很是不滿:
「為什麼又是我,前兩天,鹹福宮西配殿就是我收拾的,差點給我累個半死。」
「這不是你自找的嗎?」孫良言說,「當初要不是你拿皇上的玉佩栽贓她,她早就出宮嫁人了,咱們也不用一天天的跟著瞎折騰了。」
胡盡忠聞言頓時一蹦三尺高,瞌睡也跑了:「孫大總管,你不要什麼屎盆子都往我頭上扣好吧,我承認我是想把她留在宮裡陪著皇上,可我就算長十個膽子,也不敢偷皇上的玉佩呀!」
孫良言見他情緒激動,不禁愣住:「不是你是誰,大家都說是你。」
胡盡忠拍著大腿喊冤:「不是我,真不是我,你要再冤枉我,這天馬上就能下大雪你信不?」
「行了行了,就算不是你,你也沒少幹缺德事兒!」
孫良言揚手甩了他一拂塵:「你不天天盼著人家飛黃騰達了好拉你一把嗎,這麼好的表現機會你不抓緊,回頭我把活派給別人,別人討了江美人歡心,可就沒你什麼事兒了。」
「別呀,我又沒說不去。」胡盡忠立刻來了精神,挑眉沖他拋了個媚眼,「多謝大總管,我就知道您對我最好了。」
孫良言被他一個媚眼拋得直反胃,擡腳踹在他屁股上:「滾滾滾,趕緊滾!」
胡盡忠揉著屁股,一溜小跑地走了。
孫良言看看他,又往書房裡看了一眼。
原來當初那玉佩不是胡盡忠偷的嗎?
不是他,還能是誰?
總不能是皇上自個賊喊捉賊吧?
不能夠,皇上雖然捨不得江美人,但那時的皇上還沒有像現在這般不顧一切。
可是,如果不是皇上,為什麼皇上從頭到尾都沒有追究過這件事呢?
皇上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他以為自己在皇上跟前已經算得上心腹中的心腹,沒想到皇上居然對他也有所隱瞞。
帝王心,海底針,這話果然不假。
中午的時候,祁讓用了午膳,照舊回寢殿午睡。
晚餘就住在他寢殿的隔壁,他卻沒有往那邊看一眼。
不知睡了多久,他在半夢半醒之間被什麼動靜吵醒,側耳細聽,聽到胡盡忠諂媚的聲音說:「小主慢些走,小心腳下,奴才已經讓人備好了肩輦在外面候著。」
這就走了嗎?
祁讓一下子坐了起來,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隨即,又聽到胡盡忠問:「小主要不要和皇上道個別?」
「不必了,皇上在睡覺,就不要打擾他了。」晚餘虛弱的聲音有點聽不真切,卻透著急切,生怕他醒了就會改變主意似的。
祁讓停下動作,那一瞬間的失控立即冷卻下來,理智慢慢回歸。
他想起晚餘借著給阿娘送葬逃跑,在山頂上被他抓回來那次,也是生了幾天的病昏迷不醒。
那麼多太醫都束手無策,他隻是抱著她,在她耳邊和她說要放她自由,她就醒了過來,迫不及待地要搬回值捨去。
而今,類似的情形又一次發生,兜兜轉轉這麼久,她都已經成了他的妃嬪,卻還是這麼迫不及待想遠離他。
他苦笑,覺得自己真失敗。
或許真像徐清盞說的那樣,他從來沒分清過寵和愛,而她,也從來沒有感受到他的愛。
可是,要如何去愛呢?
他不知道。
他癡癡地坐在床沿,聽著那窸窸窣窣的腳步越來越遠,越來越微弱。
他知道她隻是搬去了別的宮殿,可他卻莫名覺得,她好像正在一步一步從他的世界遠去,去到一個他再也觸碰不到的地方。
他已經分不清,他跋涉千裡,到底是找回了她,還是又一次失去了她?
如果他學會了如何去愛,她還會再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