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在龍床上睡一覺就能萬事大吉了
晚餘和素錦相互攙扶著站起來,匆匆把素錦上下查看了一番,確認她沒事,這才跟在祁讓身後進了大殿。
胡盡忠沖素錦比了個大拇指:「好丫頭,你今天的功勞可大了,趕緊去給皇上準備茶水,趁著這熱乎勁兒,皇上指定重重賞你。」
「謝公公提點。」素錦道謝,躬身退了下去。
祁讓徑直走進東暖閣,解下鶴氅看也不看就扔給晚餘。
晚餘連忙伸手接住,幫他掛在牆邊的黃花梨雕龍紋朝服架上。
祁讓脫了鞋,在南窗的炕上落了座,屈起右腿,右胳膊搭在腿上,手裡一下一下地撥弄他的菩提珠串。
晚餘掛好鶴氅,走回來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跪下。
祁讓狹長的鳳眸冷幽幽落在她臉上。
一張素凈瓷白的小臉上,左邊臉頰的五個手指印,以及下巴處被捏出來的紅痕全都清晰可見。
祁讓眯了眯眼,漠然道:「好好的,你招惹她做什麼?」
晚餘跪直了身子,打著手語說自己沒有招惹淑妃,是淑妃一上來就不由分說打她。
祁讓哼了聲:「那麼多奴才,她怎麼不打別人,肯定是你沒眼色非要往她跟前湊。」
「……」這話說的真叫人無語,晚餘默默垂下頭不再爭辯。
祁讓又眯了眯眼,很不滿意她的沉默:「就算這一回你是無辜的,你殺人的事又怎麼說?」
晚餘心頭一跳,緊張地繃緊了身子。
「說話呀!」祁讓敲敲炕桌,陰陽怪氣道,「你不會以為在龍床上睡一覺就能萬事大吉了吧?」
一句話臊得晚餘滿臉通紅。
那龍床雖然不是她自願爬上去的,可她卻結結實實地在上面睡了一覺,並且一覺睡到了天亮。
這一覺,讓她之前所有的抗爭都變成了欲擒故縱,也讓她接下來的抗爭顯得矯情無力。
不管她以後再表現得如何貞烈,別人都會說,龍床都爬了,還裝什麼裝?
總之,這一覺,把她所有的反抗全都一筆勾銷了。
在祁讓眼裡,這一覺甚至成了她妥協討饒的表現。
所以祁讓才會說出這樣譏諷的話。
她甚至懷疑,祁讓是不是提前在熏香裡放了別的東西,故意讓她昏睡過去,好叫她無地自容,無可辯駁。
事到如今,她也確實無可辯駁,隻能認命地跪在那裡聽候發落。
祁讓見她如此溫順,一副聽天由命的模樣,諷刺的話到了嘴邊又咽回去,默默地撥弄著珠串,像是在考慮如何處置她。
這時,胡盡忠領著素錦走進來,指揮著她把沏好的茶水放在炕桌上。
祁讓看了眼素錦紅腫的半邊臉,淡淡道:「你方才在殿前大喊大叫有失體統,念在你無辜受牽連的份上,朕不罰你,孫良言說茶水房的掌事要調到別處去,以後這活就歸你了,另外再去內務府領十兩銀子,兩盒珍珠粉,再去禦藥房領兩盒消腫化瘀的藥膏……」
頓了頓,瞥了晚餘一眼,往下也不說了,等著素錦自己領會。
素錦剛挨了打,腦子還亂著,一時沒反應過來。
胡盡忠腦子轉得快,提醒道:「還不快謝萬歲爺恩典,晚餘姑娘也受傷了,你領了藥膏和珍珠粉記得分她一份。」
素錦恍然大悟,忙跪下磕頭:「奴婢謝皇上隆恩。」
祁讓仍是那樣漠不關心的神情,又對晚餘說:「以後你就做禦前隨侍女官吧,省得朕一眼沒看住你就惹是生非,朕可沒那麼多閑功夫天天給你救場!」
晚餘也沒問這隨侍女官具體要幹什麼,直接俯身磕頭謝了恩。
她故意激怒淑妃娘娘,挨了這頓打,就是為了讓祁讓放心不下,隨時隨地將她帶在身邊。
這樣的話,她就可以跟著祁讓去接風宴上見那個人了。
現在,她的目的達成,就是害素錦無辜挨打,叫她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可她又不能和素錦解釋,隻能找別的機會補償她了。
胡盡忠見皇上終於下定決心把晚餘留在身邊,笑得嘴巴咧到了後腦勺,好像是他自己受了天大的封賞。
祁讓瞧著他那沒出息的樣子,順手將自己把玩了許久的菩提珠串扔給了他:「這個賞你了,你比孫良言年紀小,什麼時候他死了,大總管的位子就歸你。」
「……」胡盡忠於巨大的喜悅中感到巨大的絕望,臉色千變萬化,精彩紛呈。
孫良言今年不到四十,就算他活到六十歲,那也還有二十多年呢!
況且誰也沒規定年紀大的必須先死,萬一自己一不小心死在他前面,豈非這輩子都當不上大總管了?
皇上好偏的心,拿一串珠子就把自己打發了,看來孫良言在他心裡的地位實在不好撼動。
難怪人家背地裡都說流水的後宮,鐵打的孫公公,孫良言才是萬歲爺放在心尖上的人。
胡盡忠心情複雜地跪下謝恩,問祁讓:「淑妃娘娘禁了足,奴才是不是不用打更了?」
「怎麼不用,一碼歸一碼。」祁讓正色道,「你打更朕也是應允了的,朕不能出爾反爾。」
「……是,奴才遵旨。」胡盡忠垂頭喪氣地應了一聲,越發覺得這回虧大了。
好在皇上這串珠子是無價寶,拿到外面去,買半條街都綽綽有餘,對他來說多少算個安慰。
祁讓自己跟自己玩了半天心眼子,生怕一個不慎會讓人察覺出他對某人有特殊照顧。
眼下事情解決完了,他自認為自己也沒有暴露,便擺擺手,對胡盡忠道:「下去吧,叫人把奏摺搬過來,朕就在這裡批閱。」
胡盡忠躬身應是,吩咐晚餘好生伺候,自己帶著素錦退了出去。
晚餘跪在地上,拿不準要不要起來,起來之後要做點什麼。
她很怕這樣和祁讓單獨相處,感覺隻要他們單獨相處,這男人就會散發出讓她窒息的壓迫感。
相比做點什麼,她寧願安安靜靜的罰跪。
祁讓手裡沒了珠串,就端起茶碗,用碗蓋一下一下地刮著茶葉,然後淺淺地抿一口,再接著刮。
一副朕倒要看看你能跪到什麼時候的架勢。
晚餘如芒在背,隻能把頭垂得更低。
兩人誰也不肯主動打破僵局。
好在胡盡忠很快就讓人把奏摺送了過來。
祁讓也終於找到一個台階,等人退出去後,對晚餘冷聲道:「過來研墨。」
晚餘不聲不響地站起來。
跪得太久,兩條腿已經失去了知覺,往前走了兩步,腿一軟,整個人向前趴去。
前面就是炕沿,頭要是撞在上面,準能撞得頭破皿流。
「啊!」她驚呼一聲,本能地閉上眼睛。
下一刻,額頭重重撞在一塊柔軟又有彈性的物體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