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下藥
楚若顏瞬間支棱起來:「是二哥出事了?」
杜掌櫃大喘著氣還沒說話,晏錚大步進來,面色沉凝如水:「不是你二哥,是西疆王,剛剛歿了。」
「西疆王歿了?」楚若顏一呆。
她聽二哥說起過,自從外祖父去世,這西疆王位就一直空懸,後來幾大教派衝突不止,為了面上和平,才又推舉了一位新王。
不過這位新王就是個傀儡,有事兒出來裝裝樣,沒事兒就龜縮在王宮裡,但也虧得如此,才叫西疆王廷一盤散沙,沒工夫對外用兵。
「所以呢?這和咱們有什麼關係?」她看著杜掌櫃,可不覺得這點消息值得他親自跑一趟。
杜掌櫃喘勻了氣道:「三姑娘有所不知,西疆百姓信奉月神,明面上雖有王廷,可實則以教派為尊,其中最大的便是聖教!就連西疆王這個位置,也是由她們的聖女選出來,聘為夫婿繁衍皿脈的!」
楚若顏嘴角一抽,身邊玉露驚呼道:「這、這不是牝雞司晨嗎?難道不會天下大亂嗎?」
杜掌櫃搖頭道:「西疆至高無上的蠱術隻有純陰之體才可修習,所以千百年來,皆是女子坐於高位,就像您的外祖父,前任西疆王那也是驚才絕艷之輩,可仍居於您的外祖母之下,這就是規矩。」
玉露大張著嘴巴,周嬤嬤等人也聽呆了。
楚若顏之前聽羅姑姑說過,西疆以女為尊,倒沒多少意外:「既然如此,那這任西疆王歿了,她們的聖女就該選下一任了?」
杜掌櫃目光一沉:「沒有下一任了,事實上這位西疆王都不是聖女選出來的!三姑娘,您和閣主的母親,才是西疆最後一位聖女!她老人家十幾年前出事後,聖教四分五裂,其他原先依附的教派也紛紛脫離出去,相互之間攻訐不休,所以這次西疆王一歿,王廷老臣眼看烽火再起,便派了使臣,想來我朝迎您回去!」
「我?」楚若顏瞪大眼睛,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因為我娘是聖女,所以他們也想迎我回去,繼承我娘的衣缽?」
杜掌櫃見她聽明白了欣慰點頭,晏錚走到她跟前,目光明滅不定:「想回去嗎?」
楚若顏下意識道:「不想!」
她從小在京城長大,西疆完全是個陌生的地方,何況之前中了蝶夢莊周,那種蠱蟲入腦的滋味兒她實在不想再體會了……
帝王微鬆口氣,可小娘子不知又想到什麼,眸子倏地一亮:「可若我回去做那勞什子聖女,你是我的夫婿,那不就順理成章變成下任西疆王了?」
男人語塞,又聽她興緻勃勃地說下去,「如此一來西疆同我朝聯手,無論南蠻還是北戎都不再是對手,晏錚,這門交易可——」
做字還沒出口,腰間軟肉就被狠狠掐了把。
小娘子驚呼出聲,羞惱瞪他,卻見帝王一臉不虞:「不好。」
「為什麼?」
「你去西疆,我在京城,兩地相隔萬裡,難道阿顏捨得?」
楚若顏一噎,還真沒想過會分開。
晏錚又道:「何況那邊教派林立局勢複雜,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阿顏,無論南蠻還是北戎,我都自信一戰,無需靠那些巫蠱陰私的手段。」
話到這個份兒上,楚若顏也隻好答應:「那就尋個借口,將她們打發了吧?」
晏錚頷首,杜掌櫃也長鬆口氣:「三姑娘有決斷就好,實不相瞞,閣主走前也曾說過,若是西疆來人,絕不能讓三姑娘跟她們回去!」
楚若顏微怔,想不到二哥還說過這種話。
不過他執掌天下情報,應該是知道什麼才不讓她回去……
「對了,說起來過了這麼久,二哥還沒消息回來嗎?他帶著大哥回去,可曾見到攝政王了?」
杜掌櫃一愣,神色尷尬地看向晏錚,後者自然攏過她的肩:「別擔心了,雲琅沿途有百曉閣護衛,還有老神醫跟著,出不了什麼岔子。」
這時環兒過來,說二嫂有事找她,楚若顏也沒顧得上多問便去了。
她走後,晏錚才道:「還有什麼話,一併說了吧。」
杜掌櫃心頭一凜,想不到這位帝王如此眼毒,拱手道:「皇上,草民確實有一事沒有稟報,是關於閣主和小皇子他們的……閣主他,已經找到箱盒了!」
「是嗎?」晏錚猛地起身,素來波瀾不驚的臉上透出兩分喜色,「人救下了?」
倘若救下,那阿顏再也不用為此傷懷了。
這些日子她表面上看著沒事兒,可每到半夜身子發抖,夢裡都還念著對不起……
杜掌櫃道:「老神醫說,暫時是保下了,可具體如何還要過一兩個月才知道。」
晏錚眉心一擰,也就是說還是沒有定數!
杜掌櫃又道:「還、還有一件事……」
晏錚見他吞吞吐吐的,不耐道:「有話就說。」
杜掌櫃尷尬道:「是,草民聽說閣主回去以後,跟攝政王鬧得很不愉快,差點大打出手,所以想著若是小皇子們平安無事,能否請三姑娘回梅山一趟,一來見見生父,二來……也調和一下雙方的關係,這事兒怕是也隻有三姑娘才做得成了!」
晏錚思忖片刻道:「好,我會同阿顏商量。」
在面對楚國公府或是百曉閣時,這位帝王從來不自稱朕。
彷彿是真心將自己當成了姑爺……
杜掌櫃欣慰點頭。
另一邊,坤寧宮。
李氏早已等得焦灼,看見楚若顏回來,急忙迎上去:「皇後娘娘!您可有見過裴鈺?」
楚若顏莫名:「我見他做甚?」
李氏也察覺自己失態,連忙道:「娘娘,是我失言了,裴鈺這兩日沒去官署,也沒在驛館,他的書童以為他來了我這兒,便來尋找,這一問之下才知道,他竟已失蹤了兩日!」
楚若顏挑挑眉毛,又見這位二嫂嫂捏著帕子道:「書童說,他前日回府,同裴尚書大吵一架不歡而散,當晚便獨自出門,說要散散心,可這都兩日了也不見人回來,娘娘,您說他莫不是遭了什麼不測,他、他身上還有傷啊!」
越說越是擔心,楚若顏握住她的手拍了拍,道:「二嫂嫂,他一個大男人,又不是女子,失蹤兩日萬一是去了秦樓楚館……」
「他不會!」李氏脫口而出,「娘娘,他這人最是潔身自好,以往在渝州從來不去那些地方,就連身邊好友也都要規勸一二!」
楚若顏看著她滿面焦色,嘆了口氣:「二嫂嫂,我話都沒說完你就急著為他辯解,可見真心。那我也不藏著掖著了,你有沒有想過,裴鈺失蹤,可能就是裴家人搞的鬼,想誘你去尋他呢?」
李氏渾身一震,隻聽皇後緩聲道:「之前在京郊,你二人在那麼多命婦面前已有接觸,是皇上嚴令不得外傳,才壓下此事。這一次若你們再在大庭廣眾下有什麼,就算我和皇上想幫,也有心無力。」
「二嫂嫂,你想清楚,前面就是個陷阱,你一旦跳下去,不僅是名聲、清白,甚至可能後半輩子都要活在人家的算計裡,即使這樣,你也還是要跳嗎?」
李氏呆住,手中的帕子攪得不成樣子。
她心亂如麻,一方面知道皇後說得是對的,這很有可能就是裴家針對她設下的一個局,可另一方面有個聲音悄悄說,萬一不是呢?
萬一他真有什麼要緊事,萬一他真遇到什麼不測……
李氏咬緊嘴唇:「求娘娘幫我這一次,隻要他平安,我保證不會再過問他的事!」
楚若顏眼底閃過一抹嘆息,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她仍是執意如此,奈何?
「好,但願二嫂嫂你不要後悔。」
語畢讓玉露去養心殿傳了話,不一會兒就帶回晏錚的口信——人在吉祥酒樓。
李氏匆匆謝過後,就趕了過去。
周嬤嬤皺眉道:「娘娘不跟著去看看嗎?倘若有什麼事……」
「沒用的。」楚若顏無奈道,「隻要她的心在裴鈺身上,躲得過這次,也躲不過下次,裴家隨時可以拿捏她……我這位二嫂嫂,雖出身商戶精明幹練,可實則性子軟弱極為重情,二哥哥為救她摔斷腿,她就能以身相許報答他,和這裴鈺隻是過往一段情,她也能豁出一切去救他,哎!」
想救人,也得人自救。
這種上趕著跳火坑的,怎麼都攔不住!
京城,吉祥酒樓。
李氏急急忙忙趕到那兒時,店小二彷彿早已恭候多時,直接將她領到了廂房。
李氏想起皇後的話有些猶豫,可房門內傳出一聲壓抑痛苦的低吼。
是裴鈺的聲音!
這一聲把她什麼理智都吼沒了,立刻推門進去。
「夫——」
環兒隻喚出這一聲就被店小二劈暈,然後重重鎖上房門。
「環兒、環兒!你幹什麼?」
李氏用力拍門,店小二陰笑道:「恭喜夫人玉成好事!」
話落身後男人的氣息裹來,她腰間一緊便被打橫抱起,徑直朝著床帳走去。
李氏大駭擡頭,竟是裴鈺滿臉通紅幾欲滴皿!
她驚恐掙紮:「放開、你放開我!」
可裴鈺隻收緊手臂抱著她,將人放在榻上。
他一語不發,雙目猩紅得似乎已經迷離了,然後本能伸手,嘶得一聲拽開她的前襟……
啪!
李氏狠狠給了他一巴掌,眼淚狂湧而出:「混賬!」
裴鈺一呆,似乎被這耳光打清醒了些:「你……你是婉心……」
李氏裹緊衣裳躲到角落裡,臉上又是羞辱又是驚恐,裴鈺重重給了自己一巴掌,倒退幾步躲到牆角跟:「走!!」
李氏本能地跑到門邊。
可恨那店小二從外落了鎖,無法離開。
裴鈺渾身抖得更加厲害了,牙齒在胳膊上幾乎咬出皿,然後一個字一個字道:「拿盆……將我砸暈,快!!」
李氏一呆,隻見他像忍受著巨大痛苦般,額面青筋一道道暴起:「他們……給我下了葯……快!!我快忍不住了!!」
李氏趕緊端起銅盆,可手不穩,哐當一聲砸落在地上。
便在她彎身去撿時,忽然間腰間一沉再度被人抱住。
可與先前不同,裴鈺像是完全失了理智,一雙眼裡滿是猩紅,對著她的脖頸就狠狠咬下來……
「裴鈺!不——」
李氏話沒說完就被捂住了嘴,衣衫除落,眼淚狂湧。
她好後悔沒有聽皇後的話,自投羅網成了這案闆上的魚……
心一狠想咬舌自盡,可男人像是發現她的意圖,直接捏開她的嘴塞進布條。
嗚咽聲在屋中響起,隔間內,裴大夫人長長吐出口氣:「老爺,應該是成了,可這樣一來七弟會不會記恨我們……」
裴忌冷笑一聲:「記恨?我們幫他圓了多年的心願,他該感激才是!對了,讓你通知的人都到了嗎?」
裴大夫人恭順道:「都到了,妾身約她們酒樓吃茶,眼下應該……」
話落盡,大門突然被踹開。
五城兵馬司的人一擁而入闖進來:「拿下!」
裴忌拍桌:「放肆!你們是什麼人,膽敢對本尚書無禮?」
謝知舟隨即走進來,意外道:「裴大人?怎麼是你?」扭頭讓手下把兵器放下,「下官多有得罪,實在是今日接到線報,說有採花大盜在吉祥酒樓行兇……」
剛說完,隔間就傳出尖銳的哭聲。
謝知舟濃眉一挑衝過去,裴忌攔道:「等等!」
可他一個文官哪裡攔得住謝知舟,隻聽砰得聲,大門被踹開,李氏被裴鈺壓在地上!
謝知舟立刻背過轉身:「都在外面等著!叫女衛來!」
裴忌睜大眼睛望過去,卻見兩人雖糾纏在一起,卻沒有實質性進展,居然是裴鈺死死咬住自己手臂,抗住了藥性!
他兇口一悶不禁倒退兩步,女衛趕忙進去幫李氏收拾。
謝知舟走到裴鈺面前,早有準備般拿出藥丸喂下去。
一炷香後,他便清醒過來,一眼看見門外的長兄,雙目噴火:「裴忌!你害我!」
裴忌大慌忙要開脫,卻見裴鈺偏頭,不忍地望了眼驚惶不安的李氏。
旋即狠狠握拳:「謝指揮使!請立刻帶裴鈺入宮,我要告禦狀,告他裴忌下藥害人,居心叵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