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從前瘋瘋癫癫的那幾年，我經常做同一個夢。
”

　　“在夢裡，我去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

　　“那裡的人們，跟我們一樣，為了衣食住行而奔波。
”

　　“為了功名利祿，而掙紮。
”

　　伴随着竈膛裡噼啪的火焰跳躍聲，楊若晴的聲音，輕柔的響起。

　　“那裡的官府有明文規定，婚嫁，一夫一妻。
”

　　“沒有通房，沒有妾室，一輩子隻對彼此忠貞不二。
”

　　“當然，也有人背叛自己配偶，但那都是不被世俗接受的。
”

　　她的聲音停了下，淡淡笑着。

　　火光映照着她的眼，有點迷離。

　　這讓邊上目光不曾離開過她臉的駱風棠，有種錯覺。

　　與其說是在聽她說夢。

　　更像是在聽她訴說一段真實的經曆……

　　竈房裡，她的聲音如溪流，潺潺流過。

　　“那裡的男子，對心儀的姑娘求婚，有自己的儀式。
”

　　她說道。

　　擡起自己的右手，“他們會把戒指戴在女子的手上。
”

　　“男左女右，右手這五根手指，戴在不同的位置都有不同的寓意。
”

　　“送花，像是鮮皿般灼目的玫瑰。
”

　　“送巧克力和蛋糕這些甜品，做成心髒的形狀……”

　　鍋裡的水，早就咆哮了。

　　竈門口的兩個人，卻都沒有起身去搭理。

　　他們的臉上，浮起同樣的憧憬和迷離。

　　就好像是一同重回了那夢境裡，切身感受了一番……

　　直到很久以後，孫氏和楊華忠的腳步聲進來，才打破了這份旖旎的夢境。

　　“哎呀，光顧着說話，水都燒幹了吧？
”

　　楊若晴回過神來，丢下手裡的燒火棍起身來到鍋台邊。

　　揭開鍋蓋子一看。

　　我勒個去。

　　鍋裡的水就剩下小半鍋了。

　　而邊上的幾個瓦罐裡，差點就要見底了。

　　她趕緊從水缸裡舀了水重新添進瓦罐裡。

　　身後，孫氏和楊華忠已經在跟駱風棠那說話。

　　駱風棠道：“今個辛苦三叔三嬸了，夜裡好好歇息，我就先家去了。
”

　　楊華忠和孫氏點頭。

　　駱風棠又朝楊若晴這邊望了眼：“晴兒，那我先走了。
”

　　楊若晴朝他笑了下：“去吧，路上當心點。
”

　　“嗯！
”

　　楊華忠送駱風棠出了竈房。

　　這邊，孫氏一臉喜色的湊了過來。

　　“晴兒，娘要給你道喜。
”婦人道。

　　楊若晴看了眼孫氏：“喜從何來啊？
”

　　孫氏道：“這幾日，你駱大伯會托你長庚叔來咱家，替棠伢子給你提親。
”

　　婦人看着楊若晴的反應，等待着閨女羞澀又甜蜜的反應。

　　沒想到，閨女隻是怔了下，随即便抿嘴低笑了聲。

　　“咋啦？
你不信？
是真的。
”

　　孫氏又道。

　　“今夜娘把你們早早打發回來，是怕你們不好意思。
”

　　“棠伢子好，會疼人，你嫁給他，我和你爹一百個放心。
”婦人又道。

　　楊若晴道：“怪不得那麼早把我們幾個打發走，原來是在謀劃着把我嫁出去呀！
”

　　“哎，娘不疼我了！
”

　　孫氏訝了下，随即笑了。

　　“傻閨女，娘不疼你誰疼你啊？
”

　　“女孩家，再能幹，終究還是得尋個良人。
”

　　“爹娘再好，也不能陪你一輩子。
”

　　“你兩個弟弟，日後長大了，也得成親成家。
”

　　“少年的夫妻，老時的夥伴，最後能陪着你的，隻有你的夫婿啊！
”

　　孫氏一番語重心長的話，聽得楊若晴心裡不能平靜。

　　這些道理，她都明白。

　　不過，從前卻沒有人這樣掏心挖肺的對她說過。

　　隻有娘，自己的親娘，才會這樣事無巨細的叮囑。

　　雖然娘是一隻正在改造中的包子。

　　經常會扯自己的後腿，成為包袱。

　　可是，這個包袱，她願意背。

　　“娘，你放心，我一定會尋到自己的良人。
”

　　楊若晴輕聲道。

　　“我先前給棠伢子出了一道難題，想考驗考驗他。
”

　　“啥難題啊？
”孫氏問。

　　楊若晴抿嘴一笑，把先前的事兒，三言兩語跟孫氏說了。

　　孫氏愕了。

　　“棠伢子上哪弄那些東西去？
你這不是刁難人家嗎？
”孫氏道。

　　楊若晴搖了搖頭。

　　“也算不上刁難吧，就當是一個考驗。
”

　　她道。

　　“輕易得到手的東西，很多人都不大去珍惜。
”

　　“你閨女我雖斂财，卻也不貪心。
”

　　“我并非當真要他弄來一模一樣的東西。
”

　　要的，隻是他的一個态度。

　　鑽戒，巧克力，這時代壓根不存在。

　　她就想看看，他會以何種形式，來完成這個任務，圓她這個夢。

　　“那要是他辦不成咋辦？
”孫氏又問。

　　楊若晴笑了下，“他一定能做到的，我信他。
”

　　“哎，你這閨女啊，鬼精靈。
棠伢子遇上你呀，也是一物降一物了。
”

　　孫氏一臉感慨的道。

　　“娘還是盼着棠伢子能早日改口，喊我娘，我就知足了！
”婦人道。

　　楊若晴微紅着臉，點點頭。

　　……

　　天才蒙蒙亮，駱風棠就過來了。

　　孫氏掐着時間點，貼了玉米餅子在鍋裡。

　　楊若晴和駱風棠吃了餅，喝了水。

　　然後把豆腐和豆腐幹那些，一股腦兒裝到了獨輪車上。

　　在孫氏的目送下，兩人往鎮上送豆腐去了。

　　到了聚味軒後院門外時，駱風棠遲疑了下。

　　有點不大想進去的意思。

　　楊若晴瞅了他一眼，笑了下。

　　“咋不敢進去？
是怕那位東家小姐在裡面堵你？
”

　　她打趣道。

　　駱風棠皺了下眉。

　　他不怕她堵。

　　他怕的，是那位東家小姐老是說些不識趣的話。

　　會惹晴兒不高興。

　　也惹得他要費很多口舌去解釋。

　　他又是一個口笨嘴拙的人。

　　像是能瞅出他心裡想的啥，她抿嘴一笑走回他身旁。

　　“隻要你立場堅定，不被她蠱惑，有啥好怕的呢？
”

　　“至于我嘛，你大可放心，我從來不為那些無關緊要的人影響心情。
”她道。

　　聽到她這樣說，駱風棠放下心來。

　　兩個人一起進了後院，直奔周大廚那邊而去。

　　驗貨，過稱，開收據。

　　在這過程中，那位靳小姐一直都沒露面。

　　宋采辦也沒來。

　　周大廚把寫好的字據遞給楊若晴。

　　她謝過，拿着字據正要去前面大堂領錢，被周大廚喊住。

　　周大廚一臉的喜氣，對楊若晴和駱風棠道：“有個好事兒要跟你們兩個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