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鮑素雲突然聽到了譚氏的聲音。

　　譚氏不是跟鮑素雲說話，也不是跟孫氏她們說話，譚氏是在問旺生。

　　“人家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我家五媳婦這情況得咋樣調養？
“

　　旺生說：“她情況不是太嚴重，治的及時，我先給她接回去，回頭開一個療程的藥回去喝，七天内這隻手臂别受累就行。
“

　　譚氏又說，“成，那藥開你們這些最好的，錢咱掏得起。
“

　　旺生笑了笑，點頭。

　　交待完這些，譚氏沒看鮑素雲，徑直去了屋外站着等。

　　椅子這邊，旺生婆娘跟鮑素雲這說：“你家婆婆對你真好。
“

　　先前譚氏的那番話，鮑素雲全聽到了。

　　此刻，鮑素雲整個人都仿佛活過來了，就算胳膊還是痛，可她壓在心口的石頭卻搬開了。

　　她對旺生婆娘擠出一個笑。

　　孫氏也很欣慰，對鮑素雲說：“這下你放心了吧？
咱娘沒惱你，咱娘心疼你呢。
“

　　鮑素雲輕輕點頭。

　　當旺生最後給鮑素雲手臂上抹了一層藥酒，診治就差不多了。

　　旺生去抓藥，孫氏幾個趕緊幫着鮑素雲把衣裳整理好，扶着她從高高的凳子上下來。

　　鮑素雲正要付藥費，屋外突然響起譚氏的罵聲。

　　“你帶他來做啥？
兔崽子王八羔子，叫他滾！
“

　　屋裡的人面面相觑，難道是梅兒和大白來了？

　　随即她們就聽到了楊華梅在那賠着小心的說話。

　　“娘，大白不是有意的，他先前都跟我說了，他也很懊惱自個，這不，專門過來看看他五舅媽咋樣……“

　　楊華梅應該是在說話的時候推了大白一把，又或者對大白暗示了什麼，話音剛落大白就沖進了旺生家的堂屋。

　　他環視一圈，找到了鮑素雲，大白上前來跪在鮑素雲跟前。

　　“五舅媽，我真不是故意的，連累你遭罪了，我該死！
“

　　他擡手狠狠甩了自己兩耳光。

　　聲音清冽，兩耳光後，兩邊臉頰又紅又腫。

　　他眼中含着淚，濃眉擰在一起，捏了個拳頭砸自己的胳膊，好像要把自己胳膊砸斷來給鮑素雲賠罪似的。

　　鮑素雲垂着手臂奔過來，用好着的那隻手拽住大白的手，一臉着急的說：“大白，你别這樣，五舅媽沒怪你，你快些起來啊！
“

　　大白跪地不起。

　　“五嫂，你就讓他跪着吧，這樣他心裡也能好受點兒。
“

　　楊華梅跟了進來，流着淚說。

　　鮑素雲朝楊華梅那搖頭，“我事兒不大，旺生說歇息幾天吃點藥就好了，你們不用這樣，我真不怪他。
“

　　楊華梅滿臉的感激，吩咐大白：“你五舅媽大人大量不怪你了，你還不快些自個起來？
難不成還要别人把你擡起來嗎？
“

　　大白又跟鮑素雲那磕了個頭，這才起來。

　　起來後他就奔到長桌子那兒，掏出錢來塞給旺生。

　　“這是診金。
“

　　旺生看了一眼桌上的錢，笑了笑說：“用不了那麼多，給五十文就成了。
“

　　大白卻沒有把多餘的錢拿回來，隻說：“用最好的藥！
“

　　旺生：“用這個藥就行了。
“

　　他收了五十文起來，餘下的推了回來。

　　在這個過程中，鮑素雲掙紮着要過來自己結賬，被楊華梅拽住。

　　“五嫂，這錢該我們出，連累你遭罪了。
“

　　鮑素雲心裡不安啊。

　　譚氏再次發話：“老五家的你就别搶了，這錢就該他們出！
“

　　譚氏都發話了，鮑素雲自然識趣的不搶了。

　　大白轉過身，漲紅着臉來到譚氏跟前，低聲說：“嘎婆，之前是我不對，嘎婆要打要罵，外孫不敢說半個字。
隻求嘎婆也讓大夫查查，要是哪裡傷到了也好一并治治。
“

　　譚氏嗤了聲，“貓哭耗子假慈悲，我才不稀罕呢！
“

　　大白垮着肩，一張臉皺巴巴的，可憐兮兮的望着譚氏，央求說：“嘎婆，外孫知錯了，求嘎婆給外孫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

　　“不給，我死不了！
“

　　“嘎婆，來都來了，好歹讓大夫瞧瞧吧！
“

　　“不瞧，我死不了！
“

　　“嘎婆，您老要是不瞧，外孫心裡不安。
“

　　“安不安那是你的事兒，跟我沒屁關系！
“

　　譚氏這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态度，真是叫大白心裡恨得牙癢癢，面上卻又不得不陪着一萬分的小心，最後手足無措不知該咋整了。

　　楊華梅隻能過來幫着勸譚氏讓瞧瞧，孫氏也勸。

　　譚氏沒轍，她跟大夥兒說：“老五媳婦兒給我做了肉墊子，我是啥事沒有，要是你們實在不放心，就給我拿兩張膏藥貼吧，我平時有個啥酸痛的也用得上。
“

　　大白如蒙大赦，屁颠着去買膏藥貼，又給鮑素雲那拿了藥，一行人這才離開。

　　大白和楊華梅想要送譚氏回老宅，在路口的時候譚氏停下，吩咐他們母子：“我跟你們大嫂一塊兒回去就行了，你們送你五嫂回家去吧，她是個病人。
“

　　楊華梅點頭，“娘，我待會再去看你。
“

　　譚氏沒搭理，扭頭氣呼呼走了。

　　等到譚氏走了，鮑素雲跟楊華梅這說：“我也用不着送，你們先回去吧。
“

　　“那哪行啊五嫂……“

　　“沒啥，我真沒啥大事兒，你們不用往心裡去。
“鮑素雲說。

　　楊華梅隻得點點頭，紅着眼圈說：“今日你們過去好心探望，我還沒來得及招待你們就鬧成這樣，我這心裡不是滋味……“

　　鮑素雲微笑着望着楊華梅，目光中都是寬厚。

　　孫氏拍了拍楊華梅的手背：“除了娘有點惱怒，咱幾個都沒往心裡去。
倒是你們，快些回去吧，幫着安撫安撫紅梅，别再讓她做傻事了。
“

　　“還有娘那裡，眼下你先别過去，等她消消氣你再去。
“

　　楊華梅含淚點頭，這才拉着大白往回走。

　　望着這母子走遠的背影，孫氏歎口氣：“早曉得這樣，今個咱就不該去探望，這反倒是給梅兒增添了負擔。
“

　　鮑素雲也是這麼想的，“三嫂，我不急着回家，咱再去老宅看看吧，勸幾句娘。
“

　　孫氏說：“好，我也有這個想法，那咱就去看看吧。
”

　　“先前那一推，就算沒受傷，她老人家怕是也吓到了，大嫂就算在邊上可不能言語太多，咱去陪娘說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