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老楊頭家回來這一路上，楊華梅都是迷迷瞪瞪的，直到她的雙腳将她不自覺的帶到了楊華忠家。

　　一口氣把先前楊永仙說過的話一字不落的說給楊華忠和孫氏聽。

　　末了，楊華梅抓住孫氏的手：“三嫂，永仙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态度還那麼誠懇，我竟然都信了，還真有些心動，你說大白要是真能跟着永仙去學養魚蝦，有個一技傍身，那我和栓子将來就不擔心他了啊……”

　　孫氏也道：“有句話咋說來着？
與其萬頃良田，不如一技傍身。
倘若是真的，那也是好事啊！
”

　　之前，楊華梅就跟她和老三這裡提過，過年的時候大白和小黑做生辰，滿十三周歲了。

　　想等到年後，讓大白跟着采藥隊學認藥，也好上山去采藥賺點錢來養活自己。

　　當時老三就說了，大白的腿腳不利索，上山采藥不方便趕路。

　　不過，要是真有這個心，那就先好好的跟福伯父子那邊學認藥，認仔細咯，認全咯，回頭留在村子裡整理采藥隊送下山的藥材也行，分工有不同嘛。

　　可是大白才跟着福伯父子學了三天就叫苦連篇了，後來索性就不去學了。

　　問他為啥不去學？

　　說是認藥太枯燥，學不進去，于是就又在家裡歇着了。

　　半大小子，吃食驚人，卻啥活不幹就這麼白養着，且不說梅兒和栓子了，他們這舅舅舅媽看着都急。

　　“老三，你覺得永仙這事兒靠譜不？
大白回頭能不能跟他去學養魚養蝦？
”孫氏望向楊華忠。

　　楊華梅也是直直看着三哥，想聽聽三哥的看法。

　　楊華忠琢磨了一會，出聲道：“聽梅兒那麼一說，要是真的，那還真是不賴，可鑒于永仙之前的行事，養魚蝦租湖泊這事兒，除非親眼看到，我才敢當真。
”

　　“不如這樣吧，橫豎這幾日我也是閑着，我喊上青小子偷摸的去一趟湖光縣白鵝鎮打聽打聽，看看是不是真有這個事兒。
”

　　楊華梅連連點頭，“那最好不過了。
”

　　打鐵趁熱，楊華忠讓楊華梅去把楊永青喊過來，自己則套好了馬車等着。

　　孫氏趁着這功夫趕緊去後院竈房用隔夜的剩飯炒了兩大碗蛋炒飯，飯頭各挖了兩勺子家裡的腌菜和辣乎乎的小毛魚雜醬。

　　飯菜端到堂屋的時候，楊華梅也拉着楊永青過來了。

　　路上就跟楊永青那兜了底兒，楊永青到後，也不多問，跟楊華忠面對面扒拉碗裡的蛋炒飯，吃飽了又灌一碗熱茶下肚，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叔侄倆登上了馬車。

　　臨走之前，孫氏又把兩隻暖手的小銅爐塞到他們手裡。

　　并叮囑：“你們兩個換着趕車，一個人趕車太冷了。
”

　　楊永青道：“三嬸放心吧，我渾身發熱，一口氣趕到湖光縣都不成問題。
”

　　“你少吹牛。
”楊華梅瞪了楊永青一眼。

　　楊華忠撩開簾子：“倘若永仙來了咱家問起我和永青去哪了，你們就随便找了幌子搪塞過去。
”

　　孫氏點頭：“放心吧，我們曉得。
”

　　楊華忠又道：“今個我和永青是回不來了，你夜裡睡覺關好門窗，我們走了。
”

　　……

　　望着遠去的馬車，楊華梅跟孫氏這道：“應該能查到結果吧？
”

　　孫氏道：“我相信你三哥。
”

　　楊華梅雙手合攏放在兇前：“但願他們一路順利，也希望永仙沒有騙人。
”

　　小老楊頭家，楊永仙跟老楊頭說了一會兒話，抽空回了一趟老宅。

　　昏暗的屋子裡，孩子躺在床上睡覺，床前放着一隻木盆，廖梅英坐在一隻翻到的小馬紮上面就着盆裡的水搓洗娘倆個換下來的幾件衣裳。

　　因為随時要聽後院東屋的動靜，所以門沒有關嚴實，留着一條縫隙。

　　楊永仙推門進來的時候，帶進來一縷寒風，吹得帳子輕輕擺動了幾下，也吹得廖梅英打了一個冷戰。

　　她以為是婆婆金氏過來找，擡頭卻看到一張最不想看到的臉。

　　兩人的目光對接上，楊永祥唇角動了動正要開口，廖梅英卻跟沒看到他這個人似的，收回視線，埋下頭接着搓洗手裡的衣裳。

　　在楊永仙疑惑不止之際，她悶悶的聲音低低傳來：“地契的事兒大家夥兒都曉得了，大家夥兒住在這老宅裡都提心吊膽，你但凡還有一丁點兒擔當就去跟三叔四叔他們交待清楚。
”

　　楊永仙把手裡的東西放到桌上，看了眼床上的孩子，輕聲道：“那些事你不用擔心，帶好孩子，這是我給你和孩子買的東西，你收好。
”

　　廖梅英埋頭繼續搓洗，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楊永仙徑直來到床邊，挽起帳子，俯身看了一會兒孩子。

　　“孩子之前的名字不好，思來想去我給他從新換了一個名字，往後就叫他楊珍，珍珠的珍，寓意寶貴。
”

　　自己往後就是靠養蚌賣珍珠來發家緻富，孩子取這個名字，吉利，是他專門找算命先生掐過的。

　　廖梅英擡起頭來詫異的看了楊永仙一眼。

　　随即扯了扯嘴角：“叫啥名不打緊，學會做人才是要緊，人要走歪路，不然叫啥都不中用。
”

　　楊永仙回身看向廖梅英，眼底有怒意。

　　廖梅英無視楊永仙的怒意，接着道：“名字隻是一個代号，方便别人喊的，改來改去就那麼回事兒，一個人的品質要是壞掉了，哪怕一天改一個名兒都不能為他帶來啥好東西”

　　楊永仙的臉徹底黑下來，這個女人，為什麼就不能好好說話？
字裡行間夾槍帶棒，真讓人掃興！

　　他起身往屋門口走，經過那桌子的時候停了下，“這些東西多半都是帶給孩子的吃食，裡面有一盒胭脂水粉是給你買的。
今年過年我可能不會回來，生意太忙，你照顧好我兒子。
”

　　撂下這話他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卻被廖梅英喊住。

　　“你等一下。
”廖梅英道，起身三步并兩來到桌前，從那一堆東西中翻找出裝胭脂水粉的盒子，追到屋門口塞到楊永仙手裡。

　　“我一個鄉下黃臉婆用不着這些好東西，你拿去吧，愛給誰給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