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醜事根本不敢對人言,現在被葉蓁蓁捅了心窩,哪個忍得住?
葉伯山氣得滿臉漲紅,煙筒狠狠地在泥土地上磕了一個坑,厲聲呵斥道,
“大丫,不會說話就閉嘴!
二丫她識文斷字,知書達禮,日後是要嫁給秀才爺的,哪裡是你這粗鄙丫頭能比得上的,你休要胡言亂語,敗壞她名聲,不然,休怪我将你逐出宗族,不認你這個孫女!
”
葉蓁蓁原本還疑惑,葉伯山為何讓大丫和桢哥兒聯姻,現在全明白了,他雖然看好桢哥兒,但終究屬于風險投資。
賠進去一個‘粗鄙’的大孫女不心疼,精心培養的二孫女是用來穩固投資的,暗中相看着秀才爺的,任憑哪個出了頭,他們葉家就翻身了。
畢竟兒子眼看着靠不上,隻能期盼孫女婿了。
這算盤還真是打得啪啪響啊。
葉蓁蓁知道古代宗族的人之根本,若是沒有了宗族,就像無根之萍一樣任人欺辱。
然而她作為一個現代人,對此根本沒有多深的體會,還算鎮定,甚至還想着,和這一家子斷絕關系才是好呢。
但葉大嬸就受了大刺激,立馬坐不住了,也顧不上尊卑,直接掐着腰罵起來:
“公爹您也是偏心眼到沒邊兒了,也不想想我們家大丫為什麼會成粗鄙丫頭的!
家裡的銀子都供二叔讀書了,連二丫都能跟着學幾個字,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整一個大家閨秀的做派。
她氣憤不過接着說道:
”我們家大丫呢,回頭賞個雞蛋羹也好意思說疼愛大丫?
我呸!
也不怕遭了你們的良心!
現在看不起我們大丫不說,還要把她逐出宗族,您雖然是村長,但族中也是有長老的,”
葉大嬸對葉家已經積怨許久,這會兒尋得機會,一股腦地爆發出來。
“我今兒個就要把人叫過來評評理,看看你們是一家子是怎麼苛待我們大房的!
”
葉家一共三房,三房的葉三勇至今打着光棍,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沒什麼負擔。
但大房不同,一年到頭辛辛苦苦忙活下來,一個銅闆都留不下來,全被兩個老的收繳了當作葉世明的讀書花費。
葉世明手頭有銀子,二房的小日子過得滋潤的很,一家子人都跟着享福。
大房呢,爹不疼娘不愛,說是凄風苦雨也不為過,前年葉大勇給人做木工,斷了三根手指不能再做木活,就更沒進項了,兩口子勞作得渾身都是毛病,連孩子得了風寒都沒銀子抓藥。
那會子是秋收,剛賣了糧食,按理說是有銀子的。
但葉世明不是個東西,在縣上與人喝花酒,沒錢付銀子被老闆娘扣了下來,李二娘急忙忙拿銀子去贖人,風寒的三丫沒錢抓藥,活活病死了。
隻要想到死去的三丫,葉大嬸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葉家人。
葉大嬸并不是口頭說說那麼簡單,紅着眼睛往外走,還真打算去叫人了。
葉伯山氣得渾身發抖,指着葉大勇呵道:
“大勇,看看你的媳婦!
丢人丢到家了,還不快些把人叫回來,非得要把家事宣揚得人盡皆知,惹外人笑話不成!
”
沉默安靜得幾乎沒有存在感的葉大勇,這會兒得令,立馬去把媳婦拉回來,一臉羞怒:
“大丫她娘,别鬧了,好好的大喜日子,别讓大姑爺笑話了。
”
崔維桢笑話了嗎?
并沒有。
人情冷暖和人性複雜他見多了,并不覺得葉家人如何,況且這隻是外家而已。
反倒是葉蓁蓁……
她看着被勸住的葉大嬸,心情有些複雜,甭管葉大嬸性子和見識如何,無可否認的一點是,她是一個好母親。
就像現在,她也是不想讓大女兒在夫婿跟前沒臉,心甘情願地忍下所有的委屈。
隻是她的隐忍并沒有博來同情,這世上多的是欺善怕惡、落井下石的勢利眼。
這不,看到葉大嬸消停了,葉世明媳婦李翠兒就開始說風涼話了:“大嫂,也不知道你鬧個什麼勁兒,一家子分什麼你我?
公爹不是沒給過大哥讀書的機會,他自己放棄了又能怪誰?
”
“二丫他爹會讀書,如今都是童生了,先生都說他這次有很大的機會中,到時候他爹成了秀才,别的不說,就大哥和你娘家的木匠生意,不也是沾着二丫她爹的便利,得了不少好處麼。
”
李翠兒是李二娘的侄女,一家子人沆瀣一氣,根本就沒把大房看在眼裡,
葉大嬸好不容易平複下的脾氣再次被激怒了:
“我呸,李翠兒你睜眼說瞎話,他爹和我娘家生意好,是他們手藝出衆,和二叔一個銅闆的幹系都沒有。
那群眼高于頂的讀書人,沒有瞧不起我們手藝人就不錯了,還照顧生意?
當我三歲小孩糊弄呢!
”
李翠兒估計是心虛,眼珠子滴溜溜地亂撞,最後落在桢哥t兒身上,也不知她是怎麼想的,居然大言不慚地開口:
“誰說二丫他爹不能幫襯你們大房了?
桢哥兒今年也要下場考試吧?
他爹考試經驗豐富,還從同窗口中得知不少内部消息,可不就能幫上桢哥兒?
”
“等桢哥兒考上了秀才,你們大房也就熬出頭了。
”
葉世明像是忘記了之前丢臉的一幕,重新煥發出自信的容光,帶着點高高在上的施舍和得意,得意地說道:
“确實是沒錯,今年院試是學政大人巡考,我有位同年好友與學政族人有舊,得知學政一些喜好,桢哥兒若是願意,咱們可以花費些銀子把消息買回來,到時候上了考場,也能比旁人多幾分把握。
”
若能考上秀才,砸鍋賣鐵換消息又算得了什麼?
就連葉大嬸也覺得葉世明說得有道理,更别說其他葉家人了。
他們齊齊朝桢哥兒看去,等待他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