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楚湘王宇文照對她多有照拂,不然還不知最後能不能得具全屍回來。
傅嘉魚想起那個明豔如烈陽的女子,便心中難受,真希望這輩子,她能有個好結局,一定要回到她心心念念的家鄉來才是啊……
她每天都在祈禱,太子一定會成功,這一次,他一定能将長公主活着帶回來。
“哎……”張娘子無盡的歎着氣,“我聽說蘇大人進了宮,不知與宮裡那位說了些什麼,傍晚才面色不虞的回了府,長公主的事兒……怕是要在東京傳開了。
”
傅嘉魚懵了懵,一臉疑惑,“公主什麼事兒?
”
張娘子抿了抿唇,将長公主在北戎受的那些苦又說了一遍。
這些消息前日便在東京不胫而走,隻是傅嘉魚一直關心徐公子春闱之事,沒聽見外面的傳聞,如今一聽,震驚得瞪大眼,眉頭緊蹙,心中千情萬緒。
“怎麼會這樣?
是誰散播的謠言?
這些傳聞,不管真假,辱沒的隻是公主的名聲……她就算這樣回到大炎,百姓們,朝臣們又該怎麼看待她?
”
張娘子無奈,頓了頓,“是長公主自己。
”
傅嘉魚一時怔住,不說話了,可心底翻湧的酸澀讓她并不平靜,“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話一出口,她自己又飛快想明白了。
很簡單的邏輯,掌控人心。
長公主不管怎麼樣,也是大炎的金枝玉葉,嫁入北戎,被北戎皇室折辱,被侮辱的不光是公主自己,還有她背後的大炎和大炎百姓。
隻要這些消息一傳開,便會在大炎引起軒然巨浪。
百姓們也許沒什麼話語權,可他們的憤怒,會變成文人們手中的武器,朝中的禦史文臣,會口誅筆伐,會再次掀起大炎與北戎的不和,戰争也便一觸即發。
傅嘉魚兇口蓦的慌得厲害,在話本子裡看到是一回事兒,可真正面臨殘酷的戰争又是另一回事兒。
她隻記得,這場仗打得曠日持久,最後還是徐國舅被放出來,領兵出征,才壓住了蠢蠢欲動的北戎人。
徐國舅!
傅嘉魚腦子裡一團亂麻,可徐國舅三個字一出,便似福至心靈一般變得清明透徹起來!
原來,廢太子想救徐國舅是真的!
之前的霜晨月隻是他們先拿住蘇夢池的把柄,讓他在朝中替長公主說話,代表臣工們請求天子,迎長公主回國!
和親公主回國乃是兩國邦交大事,北戎即便再不情願,也要派遣使團前來商議。
她分明記得,書中寫過,那場戰事的引子便是使團的失蹤。
北戎人雷霆大怒,四處拱火,又有長公主從中配合,大炎與北戎開始邊境不甯。
而後安氏被鉗制,天子手中無人可用,隻能放出徐國舅,讓他出馬,平定戰亂。
而徐國舅一旦出來,便如猛虎出籠,再無回東京的可能。
徐氏舊部集結在北境,戰亂可以平,徐家卻不會再受燕家的打壓了,他們甚至可以直接揭竿而起,反大炎而代之。
也就是說,這個局,從一開始,天子便會輸!
傅嘉魚越想越激動,袖中十指,緊緊扣在一起。
所以在話本中,廢太子本就是最後的勝利者。
可長公主為何還是死在北戎……這點兒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張娘子笑得苦澀,柔聲道,“她是長公主,她有她的使命和責任,她不是尋常女子。
”
平淡又溫和的語氣,讓傅嘉魚呼吸一滞,可也沒有人會像她那樣,試圖去毀滅自己,來幫助弟弟重生。
張娘子見傅嘉魚沉着小臉,笑着扯開嘴角,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昭昭别擔心,一切有殿下與公主擔着呢,公主她福大命大,不會有事兒的,日後有機會,你見了她便知道了。
”
他們所有人都對長公主很放心,即便身在深淵,那個女子也會撕破黑暗,闖出一片天來。
傅嘉魚眸子澄澈明亮,她現在越發不擔心了,謝家跟着徐家,就是一場必勝局。
而現在,她的重生,讓這場仗提前了不少,說不定有太子在,南方水患也會減少傷亡損失,一切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太子燕珩會成功的,長公主也會平安回來!
馬車慢悠悠的晃蕩着,她與張娘子一路說話,竟覺得時間過得飛快,沒一會兒便到了東京府衙門口。
“咦,張姐姐你說的熱鬧就在這兒?
”
府衙門口,簇擁着一群義憤填膺的老百姓,官差衙役們舉着長刀在驅趕衆人,不過因都是無辜百姓,也沒人真敢下死手,是憤怒的恐吓着,百姓們且退且擠,嘴裡鬧嚷嚷的,不知在怒吼些什麼。
傅嘉魚本想下車,張娘子一把将她攔回來,抿唇冷冷一笑,微微打起簾子,“昭昭,你瞧。
”
馬車停在離衙門口有些距離的大槐樹下,傅嘉魚順着張娘子的手指看去,隻見那人群中央,跪着一個孱弱可憐的身影,那女子一身白衣,滿臉悲痛,渾身滿是皿痕的将腦袋磕在衙門前面的青磚上,身邊無數人勸她,她都不肯起來,眼眶早就紅腫了。
她猛地瞪大眼,“她是——”
張娘子沉了沉語氣,“春娘子。
”
傅嘉魚心頭那股疑惑橫在兇口,“可她跪在這兒做什麼?
”
張娘子冰冷的嗤笑一聲,盯着春娘子的後背,忍不住嘲道,“都拜安緘默所賜!
”
傅嘉魚驚了一瞬,緊緊蹙眉,仔細詢問。
原來,春娘子隻是西北安氏鎮守領地的一個尋常人家的妻子,丈夫以畫畫為生,勉強夠夫妻兩個的生計,後來家中添了個女兒,家中進項不多,逐漸的便有些入不敷出。
是以春娘子才想着出去給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們做些繡活兒補貼家用,沒想到,就這麼讓她遇到了安緘默。
安緘默并非将才,隻是安貴妃受寵,他又讀過幾本兵書,擅長胡吹海侃,便蒙蔽了天子,得了重用,帶着安家軍駐紮在西北兵防重地。
他為人好色成性,沉湎淫逸,十足的酒囊飯袋一個,見春娘子生得貌美,便生了強取豪奪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