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溫晚栀眼前又被淚水模糊了。
她不喜歡掉眼淚,更不喜歡脆弱的自己。
皿癌痊愈後,生下了暮暮,自己曾經立過誓,再也不輕易掉眼淚。
但自從來到這間薄嚴城專屬的病房,她已經無數次破例。
離開薄嚴城之後,溫晚栀像是逃離了金絲牢籠的鳥。
就算知道自己已經奄奄一息,但自由的喜悅還是占據了大部分的情緒。
她鮮少去想,沒有了她的存在,薄嚴城會過着什麼樣的日子。
就算是痛苦,萎靡不振,那也是他應得的報應,也是他必須付出的代價。
她自私地窺探了他的過去,也看到了自己走後,薄嚴城那個幾近崩塌的世界。
她本以為,她會居高臨下地看着薄嚴城這副可憐樣子,甚至還能冷冷地笑出幾聲。
可為什麼時過境遷,看到薄嚴城在自己的腦子和情緒之間反複掙紮,她的心會這麼痛。
越是相愛的人,互相傷害得就越狠。
似乎正是因為笃定了,對方深愛着自己,施加的傷害,才能變成最鋒利的刀。
溫晚栀小聲吸了吸鼻子,手指有些發顫,但還是翻開了下一頁。
【為了抑制夢遊的症狀,醫生開了新的藥。
換了藥之後,竟再也沒見過她。
】
【人有時候,真的幼稚得可笑。
明明知道,我不應該見到她的。
】
字迹在這裡斷了很久,那時候的薄嚴城,似乎躊躇了很久才下筆。
寫下一句的時候,筆迹艱澀,像是竭盡全力。
【想見她,我忍不下去。
】
這一頁的紙張,很多褶皺,有些字迹的邊角也被濡濕了。
溫晚栀從初識薄嚴城,到最後離開他,前前後後有十幾年。
在這十幾年的時間長河裡,她從沒見過薄嚴城的眼淚。
細白的手指小心地撫摸着紙面上的褶皺,那些痕迹似乎帶着熱度,要灼傷她冰涼的指尖。
門口傳來細微的腳步聲,門被極其小心地敲響。
“晚栀,醒了嗎?
”
溫晚栀被吓了一跳,細白的手緊緊捂住嘴,眼眶裡的淚順着手背落了下來。
她确實醒着,但選擇了逃避。
這一刻,自己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情面對薄嚴城。
溫晚栀隐忍着心裡翻湧的情緒,翻完了薄嚴城這本筆記的最後一頁。
【療養結束,明天正式返回薄氏。
醫生很小心地套了話,想知道她還在不在。
我否認了,看到她在角落裡對我眨眨眼。
】
在這一本筆記裡,薄嚴城從未提到溫晚栀的名字。
但她就是知道,通篇的“她”,已經從薄嚴城記憶裡的自己,變成了那個因濫用藥物導緻的幻覺。
可在那時候的薄嚴城看來,那就是她。
【一切回到正軌,治療筆記就寫到這裡。
還欠她些承諾沒兌現,好在半山别墅那邊的t工期沒有耽誤太久。
她會喜歡那裡的。
】
輕輕合上這本皮質封面的筆記,溫晚栀似乎明白了薄嚴城恢複記憶的感覺。
很多破碎的片段被串在一起,終于連成了真實的故事。
其實在這間療養院裡,薄嚴城并沒有治好他的失眠,反而愈演愈烈。
可心理疾病就是這樣,再高明的醫生,也難免被太聰明的病人耍得團團轉。
而這一切,不過是薄嚴城舍不得那個幻覺中的自己罷了。
從前程通和她提過,薄嚴城回到薄氏之後,更變本加厲地工作,但并沒有增持股份的打算。
也許那個時候,他就動了離開的心思……
似乎聽到客廳裡有點動靜,溫晚栀鎮定了情緒,門開了道縫。
“薄先生,左臂的挫傷部位有些腫脹,冰敷之後纏好繃帶,平時注意不要擠壓傷處。
”
“好。
”
溫晚栀垂眸,咬牙把心裡的愧疚掃去。
昨晚明明是薄嚴城一廂情願,壓到傷處他也要自己忍着才是。
醫生似乎打算離開了:“二位的傷情都基本穩定了,出院前再進行一次全面檢查就好。
”
關門聲響,溫晚栀也走出了房門。
薄嚴城正坐在沙發上,一邊蹙眉看着電腦,一邊用醫用冰袋冷敷左臂上的患處。
聽到動靜,男人擡頭,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去,神色柔和地開口。
“有胃口的話,去吃點東西吧。
”
溫晚栀抿着唇,微微點頭。
眼神不小心落在薄嚴城腕間的傷疤上,眼神慌忙閃躲,進了廚房。
薄嚴城低頭看了看那道疤,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溫晚栀的背影。
看她的表情……難道她知道了?
薄嚴城又想起了那本沒找到的筆記,眉間有些煩躁的神色,捏了捏眉心,重又回到工作上。
溫晚栀坐在餐桌前,看着一桌子的早飯,有些怔愣。
小籠包,馄饨,法式吐司和精緻的餅幹威化點心,五顔六色的水果也切了一盤。
桌邊有熱咖啡,橙汁,牛奶和酸奶,熱水壺旁還放上了豆漿粉和紅棗茶。
不知道的,以為是酒店的自助早餐,但溫晚栀一看就知道,這些都是薄嚴城準備的。
她有些清冷地笑了笑,這才想起,自己曾經也被這樣寵愛過。
可以對一個人任意撒嬌,怎麼揉捏他,都不曾害怕他會離開。
可就是這樣寵她的薄嚴城,最終也輸給了感情裡的失信和背叛。
溫晚栀吃完,就窩在落地窗前喝着熱茶。
薄嚴城起身看了看餐桌上的東西,眼裡有些擔憂和失落。
“晚栀,你吃得太少了。
是不合胃口嗎?
”
溫晚栀挑了挑眉,攏了攏肩上的毯子,沉聲應道:“沒什麼胃口。
而且一個人慣了,不習慣這樣的早餐。
”
薄嚴城輕輕歎了口氣,語氣低沉柔和,卻不容置喙:“沒關系,慢慢習慣就好。
”
說給溫晚栀的一句話,卻更像是說給他自己。
他沒指望過用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去彌補什麼,隻是想把溫晚栀曾經擁有的一切,都還給她。
有人打來視頻電話,溫晚栀看了一眼,很快接起來,神色溫柔,臉上也帶上了恬淡的笑意。
“暮暮,怎麼了?
有沒有想媽媽?
”
“想!
”暮暮敷衍了一聲,探頭探腦地看了看,奶聲奶氣地問着,“爸爸呢?
我找爸爸有重要的事!
”
正在洗碗的薄嚴城手裡一頓,視頻裡的劉嫂也是尴尬一笑。
溫晚栀感到一陣頭痛。
父子相認才多久,能有什麼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