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老七帶上十幾個人,像押罪犯一樣的帶着薛紹去那片林子。
薛紹知道,馮老七這些人不可能這麼快就真正的信任了他,還好之前對杜征等人有過伏筆交待。
另外,算算時間牛奔也該到了并州,那邊也該派兵馬來救人了。
莫非路上出了什麼岔子?
!
杜征等人藏在樹林裡,遠遠的就看到了馮老七等人押着薛紹過來了。
這些人吃了一驚,二三十個人一起從樹林裡裡冒了出來。
馮老七等人吓了一跳,一刀就架在了薛紹的脖子上,“這麼多人,你們想幹什麼?
”
“有必要嗎?
”薛紹很鄙夷的看着他,“都是一起逃難的難民和敗兵,自己人!
”
馮老七看了杜征等人一眼,個個都像薛紹剛開始出現時一樣――野人!
于是姑且解除了敵對,兩撥人湊到了一起。
“放開我們将軍!
”杜正喝道。
“将軍?
就他?
”馮老七挺驚訝。
薛紹撇了撇嘴,“看來你仍是不相信,我是天後密使?
”
杜正這些人可不笨,剛開始薛紹走之前就有過交待,隻說“千牛背身”的身份,千萬不要提什麼裴公門生。
這時再一聽到“天後密使”,他們心裡頓時明白了大半!
“你們這樣拿刀架着他,你們可知他是誰?
”杜正怒斥道,“他乃是左奉宸衛千牛背身,陛下的禦前近衛、天後的心腹愛将!
”
“啊?
”馮老七等人吃了一驚,上下打量薛紹,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薛紹冷笑,“沒關系,沒必要讓你們相信。
等到了長安,一切用事實說話!
”
馮老七等人心裡直打鼓,這小子底氣很足啊,眼前這一撥人也都服他,看來很有可能是真的啊!
這時一群百姓和殘兵都從樹林裡走了出來,雖然個個衣衫褴褛像個野人,但好歹也有四五百人。
這些人都喊薛紹“千牛将軍、救命恩人”,衆口一辭。
就算是謊言說上一千次也要變成真實,何況這根本就是事實呢?
馮老七等人這下不得不信了。
如果真是個騙子,騙不過這幾百人哪!
“還等什麼,趕緊收留照顧這些百姓們!
”薛紹湊近了馮老七,在他耳邊小聲道,“這些人就是我們的護身符和富貴前程,千萬要照顧好了!
”
“行!
”馮老七終于下定了決定,“鄉親們,都請到村子裡來歇息吧,有吃有喝有床睡,趕緊來!
”
薛紹如釋重負的暗籲了一口大氣!
杜征等人驚訝不已,如何做到的,太他娘的神奇了!
就這樣,三四百難民和潰兵一起進了村子裡。
馮老七也真沒小氣,叫人拿出糧食來給這些難民吃。
之前在村子裡收刮的一些衣服和棉被也分了一些出來。
食物有點不夠,薛紹叫馮老七殺幾匹馬。
馮老七說道:“馬殺了多可惜啊,再說了……那可是嚴重違反軍規啊!
”
薛紹就笑了,現在能想起軍規了,之前當逃兵的時候怎麼忘了這回事呢?
……這倒是好事,想起軍法就證明他們内心深處有了顧忌,有了顧忌才能約束和驅使他們!
“馬固然珍貴,但人命大過天。
趕緊殺馬取肉,但有責任全由我來承擔!
”薛紹說道,“不能餓死任何一人,必須要讓所有人吃飽了養足體力,然後我們才好趕路!
”
“好!
――”
當場響起一片歡呼之聲,無數人對薛紹感恩戴德。
順應人心,這是多麼的重要!
四五百難民加上三四百餘逃兵,這數百離亂人暫時被薛紹神奇的擰合在了一起。
人心稍安。
薛紹累得不行了,靠在了一棟民房外的牆壁上閉目養神。
杜正捧着一碗熱湯過來,“将軍,喝一碗吧!
”
“不用,我喝過了。
”薛紹說道。
杜征四下看了一眼,小聲道:“将軍,你是如何說服他們的?
”
“一言難盡,這裡也不方便說。
”薛紹苦笑,“差點這條性命就斷送了!
”
“将軍當真是能夠化腐朽為神奇啊!
”杜征驚歎道,“先秦名士縱橫大家,蘇秦張儀也不過如此!
”
薛紹呵呵的苦笑,“你是在罵人嗎?
”
他的話剛落音,難民那邊突然發出了一片騷動,還有女人的驚叫聲。
薛紹蹭的一下就跳了起來,手提橫刀沖了過去。
有一個軍士拉着那個剛剛死了老父的婦人,往一戶農宅裡鑽。
好些逃兵在看笑話甚至想要參與,和杜征同來的那些兵人少不敢阻攔,百姓們則是惶恐不安或是苦苦哀求。
正在這時,薛紹一言不發大步上前,将那名軍士一把拽住摁翻在地,一刀就捅了下去,将他釘死在了地上!
“啊――”滿場驚呼!
馮老七和逃兵們一下就亂了,拔刀就沖了過來,“你敢殺我們兄弟!
”
杜正等人也拔刀而起,兩撥人馬頓時劍拔弩張,眼看就要火拼!
薛紹指着地上的屍首,冷冷的沉聲道:“此人想要害死我們所有人,我不殺他,就是殺了自己、殺死你們所有人!
”
“狗屁!
”馮老七大怒道,“我等獻出了食物收留了你們,此後還要玩命的保住你們!
區區一個婦人玩一下怎麼了?
犯得着殺人嗎?
!
”
“大錯!
”薛紹大聲道,“如果是在長安,我請你們在平康坊風流快活十天十夜,都沒問題。
但是在這裡絕對不能縱容!
因為他們的行為,已經是奸污良家女子的重罪,絕對為軍法所不容!
”
“分明就是小題大作!
”馮老七大怒,好些人提着刀,看樣子就準備要動手了。
薛紹見狀非但沒反擊,反而扔了手裡的刀,對馮老七勾了勾手,“你過來,我小聲跟你說。
”
馮老七猶豫了一下,上前一步,“你說!
”
薛紹小聲道:“此前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我們必須要保護這些百姓安全抵達并州,才能免罪。
到時候這些百姓稱頌一句,抵得過我們自己辯解一萬句!
如果奸污事發百姓必然不再幫我們說好笑,而且人多眼雜授人以柄。
到時如果引來一番徹查,逃兵之事很有可能被揭穿,那不是找死又是什麼?
!
――此人不分輕重,為圖一時淫樂之快要害死我們所有人,我不殺他何儆效尤?
我不殺他,何以撫慰百姓?
等到了并州,這些百姓又怎麼會替我們說好話?
”
馮老七聽完這番話沉默了良久,然後走了開去一揮手,“都把刀子收起來。
以後,不許任何人欺負百姓,需得好生伺候和保護百姓,就像對待自己的爺娘一樣!
――否則,此人就是下場!
”
“是……”亂兵們都收起了兵器。
“拖下去,埋了吧!
”
亂兵這才漸漸散去。
那個婦人撲到薛紹面前來,拼命的大哭磕頭謝恩。
薛紹将她扶起,親自攙她回了難民當中并好言撫慰了良久。
周邊的百姓難民全都是感激涕零。
就剛才沖突的這一會兒,杜征等人是冷汗直流,感覺全身都給濕透了!
“好兇險啊!
”
“承将軍,當真是大智大勇的非凡之人!
”
“服了!
徹底服了!
”
薛紹說,這些難民體力枯竭需得休養,于是所有人都在村子裡住了一夜。
好在殺了那一個亂兵,再也沒有亂兵侵犯百姓。
如果能夠等到救兵到來才是最好,這才能真的安全。
馮老七那些人,畢竟不可信任。
萬一什麼時候他們有個念頭不通達,随時可能殺人反水。
天亮時分,軍士們殺了兩匹馬做了一頓早飯吃,馮老七就催着啟程了。
很顯然,馮老七等人不想在此久留。
要麼早點去并州脫罪尋個安心,要麼一拍兩散不能被拖累。
薛紹再賴下去就會讓馮老七這些人生疑,于是隻好招呼百姓們一起上路。
不管怎麼說,在抵達并州之前多了這三四百生力軍,薛紹總算能夠稍稍安心一些。
等到了并州,具體是把他們當作護民有功來對待還是當成逃兵來論處,就得看他們這一路上的表現了!
薛紹一行**百人稱不上浩浩蕩蕩,但隊伍也還挺長,走出了村子慢慢的朝南方并州行去。
這一帶四周散落了很多的逃難百姓與潰兵敗兵,看到大隊伍都陸續歸附了過來。
短短半日時間,居然聚集了三千多人!
薛紹,成了他們共同的領袖。
眼看着隊伍不斷變得龐大,表現上看是實力壯大了,但薛紹心裡的壓力卻是越來越沉重。
這三千多人全都是“喪亂”之人,隻是為了活命的希望臨時拼湊到一起。
所有人各有來曆各懷私心,人心根本不齊,遇到危機很有可能大難臨頭各自飛,一哄而散。
尤其是身為中堅主力的馮老七這些人,他們能當一次逃兵就能再當第二次,甚至随時可能變回泯滅良知的兵匪。
萬一這時候遭遇一大隊突厥兵,那就真的慘了。
薛紹這個“臨時領袖”混到了一匹馬來騎。
他前後觀望這批零散又冗長的逃難人馬,心急如焚。
牛奔叫的救兵,怎麼還不來?
一個時辰後,一行人走到了一個十字岔路口。
剛要停下休息一下,東面突然煙塵滾滾奔來無數騎兵。
衆人全都大驚失色,百姓們倉皇的往樹林裡跑。
“壞了!
”杜征大叫一聲,“狼頭大纛!
”
杜正在草原上與突厥人戰鬥過,狼頭大纛的旗幟那是突厥人的大将出行才會張打的!
這回遇到的不是四處劫掠的遊騎,而是突厥主力大部!
!
真正的滅頂之災,降臨了!
“跑啊!
!
”
百姓們一跑,亂兵們也一蜂窩的要逃。
三千人的大隊伍,頓時亂作一團。
薛紹一把拽住馮老七,“你天生就是軟蛋、除了逃跑别的都不會嗎?
”
“放手,不然我砍了你!
!
”馮老七的眼睛都紅了,高舉着橫刀對準了薛紹的頭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