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薛紹與虞紅葉從揚州南下,行船于邗溝,準備去往楚州治下的北辰津。
邗溝是串聯長江與淮水的重要水道,楚州北辰津則是江南槽運網絡的一處樞紐所在,商業貿易極其發達。
無論是從絲綢之路來的商人還是泛海而來的異國客商,都會在這裡進行集中進行大棕的貿易。
這也是薛紹和虞紅葉此次江南之行的,最後一站。
到這時薛紹不再隐瞞身份了,他發出号令召來了洪門駐派江南的一位重要堂主皇甫傑,曾經也是薛紹麾下的部曲之一。
》皇甫傑的家族世代都是行走于江淮的商人,對揚州一帶的槽運水道十分的熟悉。
皇甫傑十五歲時他的父親因為出海遭遇飓風死于非命,他因此家道中落随母親一同流浪到關中投靠了親族,後來就參軍遇到薛紹。
薛紹發現他特别擅長理财又對槽運水系特别熟悉,派他去洪門還真是“專業對口”了。
皇甫傑果然也沒讓薛紹失望,他加入洪門之後重回故鄉整頓槽運水路,很快就讓洪門一統江河,制定了統一的“灰色槽運法則”。
現在,但凡是飄在揚州一帶水面上的商用船支,都會在船頭插上一面洪門的旗幟。
難能可貴的是,皇甫傑和官府的關系也打理得很好。
近年來揚州一帶州縣的官府要向上繳納官糧或者賦稅,都會願意請動洪門的力量。
原因有兩個,省時又省力,安全又放心。
皇甫傑由此成為了揚州一帶名聲暇耳的大人物,江湖綠林将他視為江淮之魁首,揚州大都督府長史這類級别的封疆大吏,則是将他奉為座上之賓禮敬有佳。
在洪門所有的人當中,皇甫傑的名氣最大混得最好。
甚至有謠傳,說赫連孤川已經有些厭倦了江湖,他想要帶着愛侶歸隐山林,從而将洪門完全交付給皇甫傑來打理。
如今看來,皇甫傑的确很有可能成為洪門的第二任門主。
他的年齡,也就與薛紹相當而已。
在這樣的年齡混到這樣的程度,換作是一般人會很容易膨脹起來忘乎所以。
但是皇甫傑至今仍然保持着他在軍隊裡的作風,簡樸沉穩謹慎謙遜,事無大小他都會辦得一絲不苟。
這也正是他最令薛紹看中的地方,擁有這類品質的人,才能耐得住清貧又守得住富貴。
皇甫傑受邀與薛紹虞紅葉一同泛舟南下,三人在船上談了很多的内容。
其中有一些,甚至有着“劃時代”的意義。
因為薛紹打算将紅葉商會與洪門的力量整合為一,一同開辦銀行了。
薛紹記得,曆史上到了開元盛世才出現了銀行的先祖“櫃坊”,并發行了紙質的支票“飛錢”。
現在用來交易的銅錢和絹帛這些貨币,都比較的沉重運輸因此困難,路上還容易遭賊。
櫃坊就是為了方便商人出行不必攜帶太多的錢财,帶上櫃坊開具的“飛錢”支票就可以異地提款。
所以櫃坊非但不會像銀行那樣支付利息,還要收取一部分保管費。
但是這裡也存在一個大問題,“飛錢”特别容易被僞造,曆史上沒少記載僞造飛錢造成的麻煩。
但是對薛紹來說,這絕對不是問題了。
明清時代的晉商開具的票号,就很難被僞造,因為他們使用了“密碼防僞”技術。
而這一技術薛紹早在十年前就已經用于軍事了,它叫――藍田秘碼。
現在櫃坊都還沒有出現,更别提什麼銀行。
所以薛紹決定将這個新事物命名為通俗易懂的――錢莊。
皇甫傑和虞紅葉都是懂行的人,也都是聰明人。
在行船的途中聽薛紹詳細講解了兩天之後,他們一緻認為在大運河的沿河重鎮開設錢莊,絕對可行。
先不說吸納外來商家的錢貨為己所用,光是方便自己的商會南北走商,就是一個極大的便利。
對此虞紅葉最有發言權,她說當初我從河隴回京的時候,光是随身攜帶的銅錢與絲絹這些錢貨就裝了好幾十車。
如果有錢莊開具的飛錢,我随身帶一張票據就可以走了。
這既可以節省大量的人力畜力和旅途開支,還能節省大量的時間并且安全可靠得多。
“那就辦吧!
”薛紹道,“最初我們隻在幾個商旅最為發達的重鎮開辦錢莊,比如長安的西市和東市,洛陽的北市,還有汴州、荊州、揚州和楚州這些地方的大型集市裡。
試行之後覺得方便有利,我們再慢慢的擴大錢莊的經營範圍。
”
“好!
”皇甫傑和虞紅葉都一口贊誠同,還挺興奮。
其實人生混到了皇甫傑和虞紅葉這樣的高度,錢财已經不是他們唯一追逐的東西了。
就拿虞紅葉來說,她從今天開始不再賺一文錢,每天花天酒地的大肆揮霍,到死也很難把她的錢全部花光。
像他們這樣的人追求的已經是人生的另一個高度,比如開創當世之新,引領時代之潮,乃至留名于青史,福澤子孫後代千萬年。
而這些想法這些念頭包括他們所有的努力方向,都是在薛紹這個穿越犯的影響和帶領之下來進行的。
談完這些事情,行船也已經快要到了楚州的北辰津。
薛紹站在船頭看着巨大的港口如往來穿梭的船隻,不禁想道:記得有人說過,人類的曆史就是一些重要人物的談話史。
誰說不是呢?
這幾天我和皇甫傑、虞紅葉的這些談話,将很有可能改變這個時代的商業格局和人們的經商模式,甚至改變這個國家的經濟脈絡。
如果有一天我薛某人一不小心掌握了這個國家的經濟命脈,從而,哪怕是一介白身手無寸兵也能立于不敗之地。
到那時,“有關部門”你們可千萬别怪我,誰叫你們不搶先一步的呢?
在楚州遊玩幾日之後,薛紹和虞紅葉登上了吳越一帶特有的大型海鳅船出海航行,真切的感受了一回大海的雄偉與博大。
“薛郎,你說,大海的盡頭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虞紅葉生平第一次看到蒼茫的大海,深有感觸的發問。
“那會是另一片陸地。
”薛紹微笑的說道,“那是一片,對我們來說絕對陌生的陸地。
那裡有着獨特的文明和很多特殊的出産,有的食材遠比茱萸要辣得多,有的糧食畝産能夠上千斤,還有一種東西可以用紙卷成了小筒點燃吸食它的煙霧,能夠讓人感覺到愉悅和上瘾。
”
“如此神奇?
”虞紅葉好奇的問道,“你去過嗎?
”
“去過。
”薛紹淡淡的一笑,心裡就不自由主的回想起了自己前世當年,混迹在南美叢林裡的那些年月。
“什麼時候?
”
“上輩子。
”
虞紅葉就笑了,“又吹牛。
”
薛紹呵呵直笑伸手攬住她的香肩,說道:“現在我們的船隻和航海術,還不足以支撐我們抵達海洋的盡頭登上另一片大陸。
但我相信隻要我們肯努力,遲早都會有那一天的。
”
“我也相信。
”虞紅葉輕輕偎在他的懷裡,笑容甜美的柔聲道,“隻要有你在,一切都可以改變,一切都有可能實現。
”
二人乘坐的海鳅船返航時,另一艘海鳅船迎着找了來。
有個家夥站在船頭對着薛紹拼命的揮旗打招呼,揮了幾下又彎下腰去大肆嘔吐了。
“他打出的是軍隊的旗語嗎?
”虞紅葉很好奇。
在河隴混迹了那麼久,虞紅葉對此并不陌生。
“是旗語。
”薛紹笑了,“那個暈船嘔吐的孬家夥,應該是朝廷那邊派來找我的人。
”
“誰呀?
”
“半調子神棍,李仙緣。
”
李仙緣吐了個半死,上岸半天後還沒有緩過神來。
薛紹隔天才來見他,問他有什麼事?
“我還能有什麼事?
跑腿的苦差就輪到我了。
”李仙緣哭喪着臉說道,“你倒是攜美渡江玩得痛快,就真的不用管朝堂上的事情了嗎?
”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薛紹笑了笑,說道,“我就是想管,也管不着。
”
“哎,女皇和太平公主殿下一同派我,前來将你尋回。
”李仙緣說道,“大周就要與吐蕃開戰了,你趕緊回去吧!
”
“就這?
”
“就這!
”
薛紹冷笑,一把擰住李仙緣的耳朵,“别以為我辭官了,就治不了你這個小小的六品地官員外郎。
不說實話,我就把你扔到海鳅船上飄洋出海,晃蕩個半年再說!
”
“别、别,我說!
”李仙緣苦笑不已的抱着耳朵,說道,“玄雲子回來了……”
薛紹微微一驚,“還有呢?
”
“薛楚玉也回來了。
”
薛紹嚯然站了起來,“真的?
”
“真的真的,真得不能再真了!
”李仙緣急道,“這種事情,我哪敢騙你?
”
“楚玉沒事,楚玉回來了!
這太好了!
”薛紹大喜,幾乎手舞足蹈。
李仙緣撇着嘴,“你怎麼就不想想,你的婚事?
”
薛紹馬上看向了一旁的虞紅葉。
她隻是淡淡一笑,“不用看着我。
國事要緊。
”
李仙緣馬上也意識到了薛紹的用意,便小聲道:“虞東家正好可以做為媵禦,這個……”
“閉嘴,還輪不到你來安排。
”薛紹訓斥了一聲,說道,“女皇的意思是,我回朝迎娶玄雲子,然後趁勢複出擔任官職?
”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
”李仙緣小心翼翼的道。
薛紹悶哼了一聲,又是交易!
綁架式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