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朝首輔宰相被人當衆怒罵,并被指責通敵賣國!
大明宮含元殿的大唐朝堂,今天沸騰了,炸鍋了,瘋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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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像裴炎一樣,氣得臉色鐵青渾身發抖,如同被人挖了祖墳。
有的人像薛紹一樣,義憤填膺熱皿沸騰,就像他們剛剛打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仗。
其他人或呆若木雞或冷汗直流,再不然竊竊私語啧啧稱奇,總之千奇萬相不一而足,盡在同一時間出現在了大唐的朝堂之上。
“反了!
”
“反了!
!
”
裴炎氣得渾身篩糠臉色刷白,如同來了一場大病幾乎快要背過氣去。
他用手中的笏闆指着薛紹,咆哮大喝道:“竟會有人在朝堂之上公然辱罵和無端指責當朝宰輔!
這大唐的朝堂,還有綱紀嗎?
——殿中侍禦史何在?
奉宸衛将士何在?
!
”
殿中侍禦史,是專門監督朝堂紀律的。
看到不合禮儀的朝臣他們有權驅逐甚至直接提出彈劾。
奉宸衛的将士就不必說了,他們是帝王的貼身侍衛,同時也負責朝堂執法。
如若有人敗壞朝堂或是诋毀君王,他們可以當場格殺勿論。
裴炎如此大喝幾聲,朝堂馬上安靜了下來。
有兩名殿中侍禦史正待走出來将薛紹“勸請”出去,另一名頗有名望的殿中侍禦史魏元忠“咳咳”一聲,那兩人就低頭站着沒動了。
裴炎頓時怒火中燒的瞪向魏元忠。
魏元忠卻是站得比松樹還直,目不斜視一臉慷然正氣之相,有如廟裡的怒目金剛。
薛紹心中暗自一笑,謝了,兄弟!
值守在龍椅前方的兩名奉宸衛中郎将,和值守在殿内殿外的千牛背身與背身左右這些人,直接就把裴炎的咆哮當作了一個響屁。
最有趣的當屬左奉宸衛将軍周季童,他瞪大了一雙牛眼死盯着龍椅前的兩名新上任的中郎将,仿佛是在警告他們倆——你們要是敢亂動,回去扒了你們的皮!
!
薛紹長籲了一口氣,真正的揚眉吐氣!
“裴中書,你不用喊了。
”薛紹說道,“宰相者,上輔天子下安庶民,群臣辟道禮絕百僚。
如果薛某人當真是信口雌黃的對你進行謾罵與污蔑,不用你下令,殿中侍禦史早就把我轟出去了。
再不然,千牛背身腰間的千牛禦刀,早已砍下了我的項上人頭。
可是現在你都已經發号施令了他們也全都沒有動彈。
你可知道,這是為什麼?
”
裴炎的臉皮繃得緊緊渾身都在顫抖,死盯着薛紹說不出話,隻聽到他的牙齒在咬得骨骨作響。
“因為,公道自在人心。
”薛紹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很欣慰,我大唐的朝堂之上,畢竟還是有着正義與公道的!
”
“薛某扪心自問,我從來沒有因為一己之私而出賣國家利益,更加沒有因為權位之争而去傷害任何人。
我是殺了不少人,但我都是為國而殺,因公而殺——殺該殺之人,殺得理直氣壯!
”薛紹大聲說道,“可是你裴中書,敢不敢在朝堂之上像薛某人這樣發誓,你所做的一切都出于一番公心?
”
“你!
……你!
”裴炎氣煞了,大喘氣兇脯連連起伏,“本閣至入仕以來凡三十餘年,從來都是奉公守法忠心體國!
本閣家中從來不蓄私财,從來沒有給任何一名親族謀求官職利益。
這一切朝野盡知,本閣也随時可以接受任何調查!
——本閣一心為公,何嘗有過私心?
”
“當真沒有?
”薛紹猛然轉身,睜大雙眼怒瞪裴炎,“你是想我在這朝堂之上,一棕棕、一件件的與你當面對質、說個明白嗎?
”
“有何不敢?
”裴炎怒喝,“你隻管說來!
!
”
朝臣們都傻眼了,裴炎和薛紹居然在朝堂之上對罵起來!
“夠了!
!
”
一聲怒斥從珠簾後傳了出來,衆臣的注意力都被轉移了過去。
武則天從珠簾後走出來,面帶怒容的喝道:“你們兩個,一個是首輔宰相,一個是兵馬元帥,居然像孩童一般在這朝堂之争吵起來,成何體統?
!
”
薛紹和裴炎都知道,太後這樣出面打斷并非是真的要指責他們。
而是他們接下來有可能會要說出來的話,絕對不能讓在場的許多普通朝臣們知道。
涉及國家政治高層的一些内容,哪怕是醜聞,那也是國家機密!
“臣知錯!
”
“請太後息怒!
”
裴炎和薛紹同時拱手稱了罪,各自回了自己的朝班之中。
“今日朝會,就到這裡。
”武則天一臉怒容的道,“衆愛卿務必守口如瓶,不得将今日朝會之事對外洩露。
否則,罪同欺君賣國!
”
“臣等遵命!
!
”
“退朝——!
”
三百朝臣轉過身,排成了隊伍走出了丹墀。
但是有幾個人非常有默契的留了下來,武則天,薛紹,裴炎還有在閣部挂銜了的幾位宰相和副宰相,以及和宰相平級的禦史大夫骞味道。
武則天環視了留下的衆人一眼,無奈的長歎了一聲,“去政事堂!
”
說罷,她轉身就走了。
裴炎對着薛紹冷哼一聲,忿然拂袖而去。
其他的幾位宰相和禦史等人都挺沉得住氣的沒什麼表示,悄無聲息的跟着裴炎走了。
薛紹看着他們的背影無所謂的冷笑一聲,中場休息交換場地嗎?
——去閣部罵戰,我也不怕你!
于是,薛紹獨自一人跟在裴炎一群人的身後,昂首挺兇大步流雲的走向了中書省政事堂——裴炎的地盤!
走下龍尾道沒幾步,薛紹聽到樓梯側下方傳來一個聲音,“二郎,二郎!
”
薛紹走到扶手邊低頭一看,是兄長薛顗。
于是他快步走下來到了薛顗面前,對他拱手而拜,“小弟來京多日不及拜望兄嫂,死罪、死罪!
”
“你我兄弟之間,就不必如此客套了。
”薛顗一把抓住薛紹的手腕,用足了力氣自己都在發抖,激動的道,“二郎,你太了不起了!
太了不起了!
愚兄以你為榮!
以為你豪啊!
!
“
薛紹笑道:“罵人而已嘛,其實我練了很多年了,一直沒機會展示這門手藝。
今天就拿裴炎來試了試。
”
“哈哈!
……”薛顗被逗得大笑,笑了兩聲又連忙捂住怕走了風,定了定神他再道,“但是裴炎畢竟是當朝首輔宰相,閣部政事堂與三省六部乃至禦史台,全都在他掌握之中。
二郎還是需得謹慎一點,莫要太過激進跋扈,耗子急了還咬人呢!
”
薛紹點了點頭,微笑道:“多謝大哥提醒,我會多加注意的。
”
“哎呀……”薛顗長籲了一口氣展顔一笑,像是揚眉吐氣又像是自歎弗如,說道,“我老薛家沉靡了将近二十年,如今有了二郎你這樣一位英雄人物,早晚必當複興啊!
”
“兄長先不必說這些了。
”薛紹微笑道,“我不在的日子裡,家裡一切都好麼?
嫂嫂和侄兒是否安康?
弟弟一家是否和睦?
”
“好,都好。
”薛顗連忙點頭道,“少時你有了空,回青龍坊和我們聚上一聚。
早幾日聽說你回了長安,我們去太平公主府探望于你,卻被禁止入内探望。
回家之後我們都很擔心,你嫂嫂是徹夜未眠以淚洗面,當真就以為你成了階下之囚呢!
”
“讓家人擔憂傷心,是我的彌天罪過。
”薛紹連忙對薛顗拱手長拜,“還望兄長恕罪!
”
“你我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說這些作甚?
”薛顗連忙将薛紹扶住,欣慰的看着薛紹,眼眶都有些紅了,哽咽道,“父母二老在天之靈若能見到二郎如此出息,理當展顔笑矣!
”
“那是我最大的欣慰。
”薛紹微笑的點了點頭,“兄長,現在不便多說了,我還得去政事堂繼續罵那裴炎。
容我完事之後,必然回家探望兄嫂家人!
”
“好兄弟,你去吧!
”薛顗揮袖抹了眼睑,說道,“無論是成是敗,請你記住,我們是一家子。
我們永遠與你同進退共榮辱、齊患難襄生死!
”
“小弟,記住了!
”
薛紹拱手彎腰雙手合起,由頭拱至于手與心相齊,給了薛顗一個大拜之禮。
“不必多禮,快去吧!
”
政事堂裡,空氣仿佛都要凝結成了實質,壓抑到讓人喘不過氣來。
武則天主持政事堂的禦前會議已經有很多年頭,實在是見多了各種的政治博弈甚至是拍桌子罵仗,但一般都是兩派人或者多方人馬争執不休,她還從來沒有經曆過今天這樣的情景——薛紹一個人,獨戰一群宰執大夫!
武則天既驚訝又好奇,還有一點年輕時才會有的熱切期待與心皿沸騰——這個初入仕途的年輕人,還會帶給我怎樣的驚奇與震撼呢?
裴炎臉色鐵青,從下朝之後一個字都沒有說過。
回了政事堂以後他也沒有搭理過任何人,隻是端坐在他的位置上,雙手交叉抱在腹前,雙目半閉屏息凝神,像是在為接下來的一場戰鬥養精蓄銳。
其他的宰相與禦史人等都已經入了座,就在末席給薛紹留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
薛紹被他兄長叫住了,還在外面說話。
大唐朝堂之上的所有大神們,一起将注意力放在那個空空如也、不起眼的座位上,靜靜的等着那個狂妄又驚奇的小子,走進政事堂來。
武則天端坐着沒有動,挪了挪眼珠子看了看眼前這些位高權重的宰相大夫們,心中暗自一笑:一個弱冠小子,竟讓一群在朝堂之上混了幾十年的老夫子們屏息凝神如臨大敵!
……有趣,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