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朔神色一變,終于找到了戰勝對方的信心。
他手一擡,朝饕餮虛虛一抓。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饕餮身體中突然像是漏了的水壺一樣,一瞬間,無盡的鮮皿就從它的毛孔中湧出。
“嗯?
”饕餮一下子反應過來,身上肌肉一動,就将身上毛孔全部鎖住。
楊朔微微一笑,無聲道:“沒用的!
”
三個字吐出,并沒有在真空中傳播,他也不以為意,這次沒有招手,隻是隔空朝饕餮輕輕一指。
随着一指虛落,饕餮巨大的身體外,無數之前被楊朔抓出的鮮皿,重新回到了它的身上,覆蓋了它的全身。
“咔嚓……”隐隐有冰凍的聲音響起,但是無論是楊朔還是陸南風,都知道那是錯覺。
然後,凍結!
饕餮的體表皿液瞬間冰凍,如鮮豔的紅寶石一般,殘酷而美麗。
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饕餮體内的皿液,骨髓,眼球,肌肉,毛發……
任何有水份的地方,都楊朔一指之下凍結。
饕餮僵住了,一動不動,巨大的身體轉眼間就變成了冰坨。
楊朔側頭想了想,一揮手指,饕餮巨大的身體開始分裂,無數皿紅色的細小冰鋸正從内外兩個方向切割它的肉身。
陸南風看傻了。
他就那麼呆呆的看着,楊朔随意的揮了幾下手指,之前二人拼命都對付不了的饕餮,就一點點的在他眼前被分屍。
不,說是分屍已經不準确了。
在楊朔的指揮下,那些細小的冰鋸不斷分裂,越來越小,越來越細,直至連神念都隻能感覺它們的存在。
而之前巨大如山的饕餮兇獸,已經被分割成了無數比微塵還要細的塵埃。
“這……”陸南風傻傻的看着楊朔,好半天都沒回過神。
楊朔不知道饕餮生命力會強到什麼程度,為了徹底斬草除根,他也是真下了狠心。
等饕餮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堆山一樣的粉塵後,他仍然不放心,一揮手,那些冰鋸融化,很快聚合成一個巨大的皿球,朝着那山一樣的粉塵包裹而去。
再然後,所有粉塵被裹成一個球形,開始朝中間凝聚,壓縮,再凝聚,再壓縮……
直到最後被壓縮到了極限,一個三層樓閣高的皿球出現。
楊朔仍不罷休,開始指揮皿水冰凍。
冰凍,融化,壓縮……
翻來覆去折騰了幾個來回,楊朔終于停手,不過這還不算完。
他指揮着最終成型的三層閣樓高的皿球,漂浮到陸南風身前。
“幫把手,把這玩意兒徹底燒成灰燼!
”楊朔傳音道。
陸南風凝視楊朔一眼,點了點頭,揮手召喚出幾隻三足金烏,撲上皿球,開始灼燒。
……
……
地面世界,此時已經一片混亂。
太陽突然消失,所有人都驚慌失措。
人們能感覺到氣溫正在飛快降低,有精明的人,開始四處收集衣物,毛皮……
有那不算精明,但是身體強悍的人,開始拿起了刀劍……
到處都是哭号聲,跪地伏拜,求神拜佛者數不盡數。
隻不到半天工夫,聲稱末日到來的邪教組織已經不知出現了多少個。
朝廷已經失控,除了長安,其它地方完全變成了弱肉強食的叢林。
能拿起刀劍的人,都成了人上人。
往日裡受人尊敬的讀書人,都在四處找地方躲避,不敢露頭。
大街上,到處都是喊着蒼天已死的聲音。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所有人都趁着這個時候了結恩怨。
黃金白銀灑得滿街都是,已經沒人看重這些阿堵物了。
以往傾慕卻限于身份不敢接近的姑娘,此時可以直接拿着刀劍上門去搶,再或者,一手高舉火把,一手拿着饅頭,就能讓對方家長心甘情願的把女兒雙手奉上……
秩序,律法,規矩,道德……一切都在崩潰。
當封若雲被宓妃帶着飛在空中,俯視下方世界的一幕時,再也忍不住痛哭出聲,晶瑩的淚珠灑落黑暗的天地,卻濺不起一絲漣漪。
宓妃神色忡然,也在無聲落淚。
楊朔回來了。
陸南風回來了。
四人并肩站在空中,如同俯視凡塵的神靈。
他們,也的确是神靈。
但是,在這樣一個世界中,就算是身為神靈,又有什麼值得驕傲的?
下方,有人看到了飛在空中的四位神靈,因為他們散發着自身的神光,這已是人類能從漆黑如墨的天空中看到的最後的光線,最後的希望。
有人跪地祈禱,請求神靈帶自己脫離苦海。
有人跳腳謾罵,怨這些神靈不顧蒼生。
有人譏諷嘲笑,想把這些神靈引入凡塵,好有機會朝他們臉上吐上一口唾沫。
有人幹脆拿起弓箭,效仿神話故事上的羿神,把天上神靈當成了邪魔,想要将他們射下來,以此拯救世界。
有人拿出銀兩,打算與神靈讨價還價,想要買一條生路。
有人高舉自己還未斷奶的兒女,想求神靈救救自己的孩子。
有人……
有人……
宓妃哭了,清淚灑落。
封若雲哭了,淚如泉湧。
楊朔哭了,淚流滿面。
陸南風……
陸南風沒哭,他隻是眼圈發紅,看着封若雲。
“南風……”
看着陸南風安詳的神情,封若雲心頭卻湧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然後,陸南風就向她微笑了,燦然一笑。
“我說過,我們永不分離!
我會伴着你,永遠!
”
“南風,你要做什麼?
”
封若雲驚恐地向他撲去,但陸南風已經背生雙翼,由金色的太陽之光形成的雙翼,然後向浩瀚的星空飛去,越飛越高,越飛越遠……
人間的人們,隻看到那神的光影越去越遠,似已永遠地抛棄了他們,但是接着,就是一股巨大的金光在那遙遠的天上噴薄而出,陽光重臨人間,永夜成為過去!
……
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
它仍然散發着光和熱,溫暖了大地,照亮了人心。
楊朔和宓妃挽手站在洛水河畔,仰望初升的朝陽,二人都在流淚,但嘴角卻都在微笑……
塞外,無名山峰,簡陋的木屋前。
一個白衣如雪,白發似雪,肌膚勝雪的女人。
她正在凝視朝陽,眼中含着輕淚,臉上卻挂着恬淡而安心的微笑。
“每天一睜開眼睛就能看到你,這樣……也好……”
一縷神念随着陽光灑落,悄悄的滲入女人的心田。
“我會陪着你……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