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言夢命人将高文韻叫來問話。
沒跟她廢話,直截了當的問了。
高文韻臉色一白,知道在這燕王府中,有什麼事能瞞得過她這個王妃呢?
橫豎自己抵賴也抵不過去的!
便索性痛痛快快的承認了!
當她說出之所以會這麼搗亂的時候,徐言夢整個人愣住了,看着高文韻,半響說不出來話!
這可真是――巧了!
高文韻一直在暗暗觀察徐言夢的臉色,見她僵住了不說話,顯然是不怎麼高興,心中又驚又怕,卻是下巴一揚,輕哼道:“我是我父皇的親生女兒,你休想甩開我單獨去金陵!
我一定要去!
除非,你殺了我!
”
徐言夢眸光複雜的看了她一眼,歎息般揮手道:“罷了,你下去吧!
放心,到時候帶着你們便是!
這種事,我不希望再發生一次!
”
高文韻沒有想到她這麼輕易就放過了自己,居然連一句責備的話都沒有,反倒不敢置信,怔怔的看着她,忘了反應。
徐姑姑輕輕咳了一聲。
高文韻才猛的回過神來,忍不住遲疑道:“你,你不罰我?
”
徐言夢:“……”
她便歎道:“以後大小姐别做這種傻事了!
整個王府是我當家,大小姐覺得這種事我會查不出來嗎?
與其到時候被叫到我面前問話,倒不如一開始心裡有什麼直接來找我理論,你說呢?
”
高文韻一噎,臉上頓時火辣辣的,垂眸不語。
“下去吧!
”徐言夢也不欲多說,揮了揮手。
高文韻轉身去了。
又是一個不省心的,等到了金陵,也不知會怎樣呢!
她的年紀不小了,到了金陵肯定就要議親,加上又有了公主的身份,到了婆家,可别弄的人敢怒不敢言才好!
公主跋扈,偏腦子又不夠聰明淨幹蠢事,叫人如何看待王爺、看待新朝呢?
徐言夢心中暗自尋思,等到了金陵,定要好好的同燕王提一提,得找個人好好管教管教這個丫頭才行……
徐言夢這裡平平靜靜過了兩天,肖瑾那廂心急火燎不得不按捺兩天,終于勉強可以下地叫人攙扶着走路了。
隻是他一來被那兇猛無比的瀉藥害得狠了,二來心中有事根本不能安心休養,臉色看起來依然很不好就是了。
一能下地,肖瑾立刻迫不及待的求見徐言夢。
徐言夢在福甯殿見他,甘草、半夏、小雪、小霜侍立左右。
肖瑾舊事重提,請求明日便啟程:“都怪奴才該死、奴才身子不争氣!
為着奴才,倒耽擱一天了,叫奴才心裡怎麼過得去?
這般恩典,奴才這樣身份也受不得再多了!
請娘娘明日隻管啟程吧,奴才已經大好了!
若再耽擱了皇上與娘娘團聚,奴才便是搭上小命也不可恕啊!
”
徐言夢眼底劃過一抹譏诮,心道這話可真夠掏心掏肺的!
可這種話,徐言夢聽了不覺得刺耳難受的,除非從蘇嬷嬷口中說出來,便是徐姑姑,都還差了那兩分。
既是主子給的恩典,受着便是!
一個奴才,倒反其道而行之,分明便是在逼迫主子,他反倒還有理了!
況且,她又命徐姑姑派人跟儀仗隊各人主動寒暄說話,那些人面上帶着笑意,态度客氣卻又疏遠,分明暗暗帶着戒備。
這就更說不過去了!
徐言夢已經可以在心裡頭肯定有古怪,再來肖瑾的時候,哪兒還會順眼?
聽他這麼說,徐言夢淡笑微微搖頭,片刻方笑歎道:“肖公公真是個盡忠盡責的好奴才!
等到了金陵見了皇上,我一定為你請功!
好了,肖公公先下去吧,你的臉色很是不好,别太操心了!
”
肖瑾陪笑口稱“不敢”,連忙又笑問:“娘娘,那明日――”
不得到一句确确切切的話,他心裡不踏實!
徐言夢眸中飛快劃過一抹冷意,沒再說話。
徐姑姑淡淡道:“肖公公,娘娘給的恩典,肖公公領受着便是!
否則傳了出去,外人豈不是要說娘娘無德心硬?
我們娘娘素來愛惜名聲,肖公公還是好生将養吧!
”
肖瑾一滞,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好在他臉色本就難看,這會兒倒也不怎麼顯。
他連忙陪笑應是,磕了個頭,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不敢再多言。
“娘娘……”徐姑姑擔憂的看了徐言夢一眼。
人一旦冷靜理智下來,跳出那個先入為主圈子,很多事就能夠看得十分清楚了。
此刻徐姑姑沒把肖瑾當做是燕王派來的人,隻當做一個普通的奴才,就看出了他的态度确實有問題。
徐姑姑心中暗道:莫非金陵那邊有什麼好戲在等着王妃娘娘嗎?
這肖瑾是被人給收買了,所以變着法兒的勸說王妃娘娘早日啟程?
至于那好戲是什麼戲碼,也很好猜,多半是王爺不願納嫔妃,引起了臣子們不滿,設了什麼局欲算計王妃娘娘呢……
隻是這話是連王爺也猜忌了進去,徐姑姑不敢明着說,尋思着該如何想個法子對王妃暗示暗示。
徐言夢一笑,道:“叫人好好盯着他!
他雖沒有再堅持,但分明也是急了的!
”
回到住處,肖瑾“唉喲”一聲整個人仿佛脫了力就要倒下,慌得兩個貼身伺候的小太監忙将他攙扶着躺下。
兩人看向肖瑾的目光有些擔憂,也有些不安。
肖瑾心裡正亂着,揮揮手打發他們出去,忍不住尋思起此事來。
肖瑾神色陰晴不定,他本是警惕之人,此刻倘若還什麼都看不出來,那就真是蠢材了!
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出了錯,燕王妃這分明就是起了疑心了!
把心一橫,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再等下去太危險了!
現在她隻是起疑心而已,一旦真正的儀仗隊伍來到燕地,他的小命就白交代了!
眼下即便想要從燕王府全身而退,恐怕也不可能了!
肖瑾慘然一笑,自己注定該葬身于此了!
既然如此,總不能白白的就這麼死了不是?
這天下午,他又求見了徐言夢。
徐言夢眉心微蹙,命人傳了進去。
這次肖瑾沒有撺掇她早日啟程之類的話,而是說皇上有幾句要緊話要單獨給娘娘說,請娘娘屏退左右。
徐言夢一怔,笑問道:“既如此,之前為何不說?
”
肖瑾忙陪笑道:“皇上當時吩咐,若娘娘立刻啟程,早早回金陵,便可不說。
若有事耽擱了,便向娘娘知會一聲!
”
徐言夢想了想,笑道:“既然如此,你說便是!
”說着,便命身旁的人都退下。
肖瑾見狀大喜,手心一緊,暗自提神。
見人都已經退下,徐言夢便道:“有什麼話,肖公公請說吧!
”
“是,娘娘……”肖瑾已經抱着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心思,口中一邊陪笑着應答,猛的擡眸,目露兇光,袖中暗器朝徐言夢打了過去,徐言夢猛的睜大眼睛,悶哼一聲跌倒在座位上,手按着腹部中了暗器之處,神色痛苦,不敢置信瞪着肖瑾,顫聲道:“你――為什麼!
你究竟、究竟是誰?
”
肖瑾見自己猛然出手打中了徐言夢,先是一喜,聽見她這麼問心中得意,張口正要說,蓦地卻是臉色一變,面目猙獰的朝着徐言夢撲了過去。
隻是他被高文韻那樣下狠手整治尚未恢複過來,身體的速度和靈活性當然大打折扣,而徐言夢那邊,卻也是有準備的。
不等他靠近她的身,猛的從梁上竄下來一條身影,一腳便将肖瑾踹了出去。
肖瑾慘叫一聲,重重的摔跌在地上,嘴角滲着鮮皿。
猛的擡頭,看着徐言夢好整以暇的坐好,神色并無半點異樣,頓時哈哈大笑,不等徐言夢出聲命人拿住他,他已咬破牙齒後槽藏的毒藥囊,氣絕身亡!
他的反應太快,等甘草見他面色有異暗道不好欲奔過去時,哪裡還來得及!
“真是便宜他了!
可惜!
”甘草後悔不疊,早知如此,方才踹那一腳就不應該踹那麼遠了!
徐言夢也在心裡暗道:“可惜!
”,道:“叫人拖下去吧!
儀仗隊伍所有人全部拿下,審問回明本妃!
”
甘草領命而去。
徐姑姑、蘇嬷嬷等方進來,見她無事,各自放心。
徐言夢不覺有些後怕,她料到肖瑾這會兒求見自己肯定是想做點什麼,但她并沒有想到他居然如此大膽想要的竟是自己的命!
幸好奶娘絮絮叨叨的堅持要自己穿上那件王爺前年派人送回來的天蠶絲混金線織成的背心,自己拗不過她為了耳根子清靜隻得穿上,不想恰好正用上了。
雖說暗處有暗衛護衛,然而那種千鈞一發之際,誰知來得及來不及呢?
她當時将計就計,想要诓他得意忘形松懈之下說出背後主謀,不想那人竟如此謹慎細緻,最後一刻竟猛的反應了過來,居然還想撲過來要自己的命!
“這到底是什麼人啊,怎麼這麼大的膽子!
皇上也真是――”蘇嬷嬷說到一半,歎了口氣沒往下說。
編排皇上的不是,還是算了!
徐言夢苦笑,搖頭歎道:“都說人心隔肚皮,這也怪不得他!
算了,此事别聲張,總不是什麼好事!
”
徐姑姑、蘇嬷嬷等都答應,蘇嬷嬷忍不住又道:“雖說人心隔肚皮,可是,皇上身邊不是有衆多燕城王府舊人嗎?
他派王妃熟悉的人前來迎接,總好過這些生面孔更可信吧!
”
徐言夢和徐姑姑不着痕迹的交換了個神色,連奶娘也這麼認為呢!
“皇上或許有他的打算吧!
好了奶娘,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
”徐言夢笑道。
蘇嬷嬷欲言又止,又怕自己多言說了什麼傷了自家主子和皇上之間的感情,心中暗歎,隻得作罷閉上了嘴。
儀仗隊伍兩百來号人很快就審問清楚。
拿到結果,徐言夢簡直哭笑不得!
如肖瑾一樣的核心成員,大概有二十個,全都服毒自盡了,剩下的人,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全都是被人在一個月前臨時招募稍作訓練,那招募之人還說了,隻要做好這件差事,将來前途無量!
而他們竟都當真了,真以為當的是“皇差”!
但那些行頭,都是真的……
徐言夢冷笑道:“瑞王不是還活着嗎?
這些東西别人想要仿制也難,隻有他手裡頭才有現成的!
這可真是一個好局啊,他的膽子,還真是夠大的!
”
竟敢行此偷天換日之法!
怪不得這個什麼肖公公變着法兒撺掇自己早日啟程呢,多待一天,他當然就多一分危險!
徐言夢不覺心有餘悸,此事,真是僥幸!
金陵那邊燕王之前派人送的信卻是真的,徐言夢當即便派人朝連接金陵的官道趕過去,看那真正的儀仗隊伍是否遭遇了不測……
徐言夢其實高估了對手,一支儀仗隊伍人數可不少,加上迎接的是她,燕王又怎麼可能掉以輕心呢?
其中負責護衛的侍衛足有八百人,無一不是以一當十的出衆之輩。
瑞王倘若真的能夠在燕地幹下那麼大一票事兒,将他們全部殺死一個不留,那他也不會守不住淮地了!
過了四天,那真正的儀仗隊伍終于來到了燕地。
領頭之人令徐言夢大為意外,繼而又驚又喜,竟是元延贊和巧兒!
還有綠鴛也在。
元延贊她或許信不過,但是巧兒和綠鴛,她是完全信得過的!
而且那護衛隊伍中,也有好些都是熟面孔。
這才像話!
徐言夢握着巧兒的手,淚水忍不住便流了下來,巧兒也很難過,看着她眼睛紅紅的。
當年被元延贊強行帶走,她便一直沒有她的消息!
不過,如今既然回來了,自然是好事!
一番詳談,徐言夢才知道元延贊深知元家定然不會同意他和巧兒在一起,元家男丁不少,自己又不是不可或缺的那個,當時便下了決心要帶巧兒私奔,從此徹底脫離元家宗祠。
巧兒不願意,他當時在氣頭之上什麼也顧不得想便強行将她擄走了。
後來心頭之氣漸漸平複,不是沒想過回來,但沒想到此事捅了出來鬧得不小,他和巧兒都沒了退路,隻能将錯就錯。
兩人在一處甚為偏僻的鎮子上落了腳,巧兒一開始很傷心難過,可她一個弱女子,離開元延贊回燕城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