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七去和親一事似乎已經敲定,她隻是面色蒼白的站在北青蘿身邊,同樣蒼白的手攥緊了衣角。
花如夜見狀,目光含笑的湊近步天音,輕輕問道:“小阿音,你打算怎麼辦呀?
”
步天音看他一眼,“什麼怎麼辦?
”
花如夜一手點在矮腳長桌上,漫不經心眯起了眼睛:“小七和步二少爺走在一起很般配的。
”
步天音沒有理會她,這時,不知何時出去又回來了的南織俯身到步天音耳邊低低說了句什麼,步天音臉色微變,沉聲道:“攔住他。
”
南織應聲出去。
花如夜的雙眼快眯成了狐狸,他啧聲道:“怎麼,說曹操曹操到了?
”
步天音輕翻了下眼睛,面無表情道:“你既然什麼都知道何必還問。
”
南織的确說,臭小子在宮門口嚷嚷着要進來。
花如夜感覺到她似乎真的不高興了,斂住了臉上的笑意,忽然說道:“南織怕是攔不住他,我去幫她。
”
說完,他起身站了起來,步天音也沒有攔住他。
她也擔心南織心疼步天風會攔他不住,花如夜去了就不一樣了,這皇宮裡裡外外的人都跟他混個臉熟,辦起事來也容易。
身邊的步名書似乎覺得哪裡不對勁,他轉頭問步天音道:“怎麼了?
”
步天音朝他露出一個淺笑:“沒事啊。
”
步名書覺得她這笑容實在古怪,忍不住蹙起了眉頭:“天音,你有事可不要瞞着爹。
”
“不會。
”不會才怪。
花小七臉上蒼白無奈的表情一覽無遺,在場的人多半都感受到她發自内心的不願意――試想這樣一位被衆星捧月般對待的小公主忽然要去往異國他鄉和親,況且那位夜帝嗜皿冷暴,叫人聞之喪膽。
衆人在小聲的議論着,間或傳出不知是誰輕輕的一歎。
花小七再次看向步天音,發現她并沒有在看自己,好像在深思。
求救的目光,轉而落到了湘妃身上。
湘妃朝她張了張嘴,沒有說出來什麼,隻有眼角的一滴淚滑落在冰冷的地闆上。
那一瞬間,花小七的心幾乎就要死了。
沒有人能夠救她,她逃過不開和親的命運,夜帝嗜皿冷暴,夜帝嗜皿冷暴,夜帝嗜皿冷暴……
花小七害怕的抖了抖身子。
北青蘿眼中的笑意更加濃烈。
就在北青蘿覺得此次出行的目的達到了正要辭行時,一個穿着黑袍帶着黑色鬥篷的男人忽然出現在了殿外,他身後有小太監追了過來,似乎在攔他:“六皇子,您不能進去……”
花明竹并未理會他,大步走了進來,撩袍跪地,東皇在見到他的時候,臉色蓦然沉了下來,問道:“你出來做什麼?
”
花明竹摘了鬥篷的帽子,擡起頭,那張臉令在場的人皆倒抽了一口冷氣。
那是一張什麼樣的臉啊?
這還是人的臉嗎?
――人臉怎麼可以醜成這樣?
他的皮膚還算白淨,隻是整張臉都像是被火燒過一樣,從額頭到下巴,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唯有那雙眼睛,依然明亮,平靜如水,沒有一絲波瀾。
“六皇子已經很多年沒有出來過了……”
“聽說他那張臉是淑妃在生他的時候服藥過多導緻毀容的,淑妃也因為難産而死,他卻奇迹般的活了下來……”
“隻可惜這個臉啊,這輩子怕是沒救了……”
有大臣們低低的交談聲傳入耳中,東皇眼底閃過不快,花小七見到花明竹卻像見了救星一般,不動聲色的站到了他的身邊。
東皇又問了一遍:“你出來做什麼?
”
聲音,隐隐透出不悅。
花明竹低着頭,他一開口,這聲音卻如山間清泉,令人聞之心悅,簡直與他的容貌大相徑庭:“父皇是否要讓小七去和親?
”
東皇冷哼一聲,他果然是為了這件事出來的,“此事與你無關,你回去吧!
”
“怎麼會與兒臣無關?
”花明竹反駁的話一出口,連皇後都微微變了神色。
這六皇子常年與世隔絕,隻在自己那個小小的院子裡,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是最無心争奪皇位的人,他曾說過“世間功利場,吾獨願一身清白。
”這樣一個極盡溫柔的人今日竟然敢出口反對東皇,倒是讓沈皇後都訝然了。
花明竹繼續說道:“小七是我的妹妹,湘妃娘娘又待兒臣不薄。
小七年紀還小,此去東壤路途遙遠,她到了勢必會水土不服,何況……”
他頓了頓,看了眼北青蘿,沒能将下面的話說下去,隻是向東皇欠了欠身子,低吟道:“何況父皇曾經答應過兒臣過世的母妃,兒臣此生可以向父皇提一個請求,隻要不違背倫理綱常,不違背俠義道德。
”
東皇倏然劇變的神色證明了花明竹的話是真的。
沈皇後不禁在心中埋怨東皇,他怎麼能答應淑妃這種無理的要求?
萬一他要趁機讓他讓出皇位呢?
這雖然不太可能,但也要以防萬一不是?
畢竟他如果要皇位的話,也不算違背綱常。
沈皇後的目光落到了花明竹那張容貌全毀的臉上,似乎隻要他一開口,她就立刻會不答應。
東皇想到了淑妃的死也算有他一半的責任,要不是他那夜情不自禁的要留宿在大着肚子即将待産的她那裡,六兒也不會早産毀容,淑妃更不服藥過多香消玉殒。
東皇早已猜到了他此次提到這個是為了什麼,或者說是為了誰。
他既不願違背淑妃死之前他握着她的手答應過她的誓言,又不願讓花明竹親手毀了花小七的和親。
半晌,東皇頗為艱難的開了口:“有什麼請求你就說吧。
”
花明竹看了眼花小七,他的容貌雖醜,可目光卻是溫柔的令人莫名感到心安:“請父皇收回讓小七和親的口谕!
”
東皇猶豫了一下,并沒有太多的意外,北青蘿見狀卻上前一步,目光冷卻,語氣咄咄道:“東皇陛下一諾千金,怎可兒戲?
”
北青蘿的身份不僅是東壤國的郡主,更是夜帝手下的一員悍将。
從她進來的那一刻,步天音便覺得她的氣場很強大,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傲然淩人的姿态。
真是奇怪,明明是替自己的哥哥來求親的,可是這情形怎麼看怎麼都像是北青蘿看上了花小七,不允許東皇反口換人。
東皇被她一個黃毛丫頭指着鼻子說了話,自覺沒有面子,臉色一冷,說道:“青蘿郡主莫要忘了,這可是在金碧的國土上!
”
北青蘿哼了哼,沒有說什麼,亦沒有認錯。
真是個傲氣的姑娘呐。
步天音轉了轉酒杯,眼角餘光瞥到花語嫣娓娓的從韋貴妃身邊站起身,跪到了東皇面前,嫣然笑道:“父皇息怒。
”
她說完又看向北青蘿,紅唇輕氣,語氣柔和:“郡主也息怒。
”
步天音覺得花語嫣似乎無意間朝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但見她向東皇咳了一個頭,輕輕勾了勾嘴角:“父皇既然答應過淑妃娘娘,便要重守信義,更不能對已逝世的人失信。
”
衆人都不知道她這個時候站出來說這個是為了什麼,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的人也主動閉了嘴,大家都屏息等着她說下去。
東皇沉默,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花語嫣轉而看向北青蘿,笑了笑,道:“至于郡主就更不必動怒了,小七雖然可愛,但是父皇要遵守淑妃死前的遺願,今日答應六皇弟的要求,小七就不能去和親。
”
北青蘿聞言俏臉覆上了一層冰霜,花語嫣連忙說道:“不過小七不能随郡主走了,如果我們另派出一位比小七更加優秀、貌美、處處都比小七厲害得多的人物,郡主可會接受?
”
北青蘿臉上的寒意似乎緩了幾分,她有些不信任的看着花語嫣道:“那你得讓她站出來我看看,是不是和七公主一樣有趣,合我的心意。
”
衆人聽後都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的,心中都覺得這東壤來的郡主好生奇怪啊,明明是給她哥哥夜帝求親的,為什麼和親的女子一定要合她的心意?
她該不會有什麼特殊癖好吧?
衆人,汗。
花語嫣輕笑道:“郡主放心,她一定很有趣。
”
順着她的目光,北青蘿看到了她之前也在打量思考的那個輕衣少女。
花語嫣一字一頓說道:“步世家的嫡長女,驚豔之貌,驚人性格。
”
她一襲妃色潇湘如羽,始終低頭玩着手中的酒杯,隻有在大家将全部的視線不自覺的全部都放到了她的身上時,她才擡頭,清淺一笑。
該怎麼形容這樣的笑容呢?
傾國傾城都不足以形容。
隻能說,美人笑起來就更加美了。
北青蘿似乎并沒有不同意的意思,步天音卻撐着桌子站了起來,眸間似乎有幾分的醉意,卻無端的讓她看起來更加風情萬種了。
步名書心頭一驚,心裡一直在擔憂的事情果然就應驗了。
他看向身邊的女兒,隻見她的表情并未有所畏懼。
她甚至還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稍安勿躁。
不得不說,她太過鎮靜了。
步天音看向東皇,淡然笑道:“陛下,是不是四公主向青蘿郡主推薦了我,我同樣也可以向青蘿郡主推薦别人?
”
東皇的眉頭緊緊的皺起,不待他開口,步天音便又哀歎一聲,幽幽說道:“難道陛下是想偏袒四公主?
那好,隻要陛下能夠給天音一個不讓天音推薦他人的理由,天音如果覺得合适,在座的各位如果覺得合适,天音就閉嘴好嗎?
”
東皇沉默了良久。
大家都在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會說出什麼來。
夜風漸冷,殿外的奴才将殿門緩緩關上。
很長的沉默之後,東皇皺着眉頭略有不滿的說:“你且說來聽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