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往日之痛

　　張武一邊往回走一邊吧嗒着嘴裡的煙，雖然已經回絕了李萬和的邀請，但是他心裡還是不踏實，這個遊擊隊隊長他太心中有數了，認識他這麼長時間，打了這麼好幾年的交道，張武簡直太了解他了，這個人死摳爛相，凡是他看上的東西，不管是槍支彈藥還是什麼别的物資，他總會想盡辦法弄到手中，要命的是他還次次都能成功。

　　其實說實在的，張武倒是并沒有瞧不起他，作為一支武裝的軍事主官，李萬和做法也無可厚非，想安身立命，就得依靠隊伍的發展壯大，張武倒是也挺理解他的，可這次李萬和的胃口未免有點太大了，他竟然盯上了整個十三響，這讓張武心中一陣七上八下，之前雖然李萬和也多次邀請過張武一起入夥，那都是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的，他從來沒有表達的這麼明白和急切過。

　　一邊抽煙一邊琢磨着，張武很快便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劉嬌已經起床了，雖說張武讓她繼續睡覺，但畢竟是大白天，劉嬌睡也睡不着，炕上的被褥早已經被她疊的整整齊齊，屋子裡都好好的打掃了一番，幹幹淨淨的。

　　張武心中一暖，有個女人管着就是不一樣，自從從家裡出來之後這麼多年，他住的地方就沒這麼幹淨過，但是看到炕頭上還放着一個整整齊齊的小包袱之後，張武的臉立馬又耷拉了下來。

　　那個包袱是劉嬌的，裡面裝着她的幾身貼身衣物，本來是劉嬌打算離開這兒走的時候帶着的。

　　“你還要走？
”張武皺着眉頭問道。

　　“我回趟遊擊隊。
”劉嬌掠了掠額前的頭發：“我畢竟是遊擊隊的軍醫，沒走成，怎麼也得回去看看，打聲招呼。
”

　　“哦，确實應該。
”張武應了一聲，躺倒在炕上，頭往疊的挺整齊的被子上一枕，三下兩下把劉嬌抻的平平整整的炕單又弄皺了。

　　“怎麼了？
”劉嬌看出他的情緒有點不對付，也坐下來挨着他：“李萬和說什麼了？
”

　　“嗯。
”張武嗯了一聲。

　　“又管你要東西了？
”劉嬌了解的一笑。

　　“嗯，算是吧。
”張武又點點頭。

　　“拿我說事兒了吧？
”劉嬌也把李萬和的脈摸的挺準。

　　“呵呵。
”張武笑了笑：“你也不用多想，他這是實在找不到借口了，有棗沒棗的掄上三杆子，你還不了解他嘛。
”

　　“呵呵。
”劉嬌也笑了：“你也别生氣，他就是那樣的人，說起來，他也不容易，你能幫幫他就幫幫他，不過話說回來，這人就是個無底洞，你怎麼填也填不滿。
”

　　“哈，你這是向着我呢。
”張武樂了：“行，挺好，看起來這心在你男人身上呢。
”

　　“你瞎說什麼呀！
”劉嬌臉一紅：“對了，這回他又跟你要的什麼？
”

　　“這次，他要的我還真不能給。
”張武收起了笑容。

　　“要槍？
”劉嬌疑惑道。

　　“不是。
”張武搖頭。

　　“馬呀？
”

　　“也不是。
”

　　“那他要什麼？
”劉嬌猜不出來了：“李萬和，他無非就是要些裝備物資吧。
”

　　“他要你男人，不光如此，他還想要我的隊伍。
”張武歎口氣：“他想讓整個十三響參加你們八路軍。
”

　　“啊？
”劉嬌一愣，随即心思電轉，作為一個共産黨員，劉嬌自然是忠于組織的，她當然希望八路軍的軍事力量會有所增強，而作為和張武心心相印的愛人，她自然也希望自己的男人以及他手下的兄弟能走上正途，若他是個凡夫俗子也就罷了，可他還偏偏是個響當當的人物，劉嬌已經不止一次的想過把張武拉到共産黨的陣營這一邊了，戀人，同志，這兩個身份合二為一該多好，她也一直認為這件事應該早晚由她來完成，而現在李萬和卻搶在她前面這麼做了，劉嬌立馬便意識到肯定是有事情發生了。

　　“你沒答應他吧？
”劉嬌也非常了解自己的愛人。

　　“沒有。
”張武直言相告。

　　“其實這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吧。
”劉嬌看看張武：“參加八路軍也沒什麼不好的，共産黨抗日的決心你也知道呀。
”

　　“我……不想當兵，你知道的。
”一說起這個，張武情緒立馬便低落了。

　　“我明白，你還是因為大哥二哥他們那件事過不去。
”劉嬌也歎口氣：“可是共産黨和那啥黨真的不一樣，八路軍和國軍也不一樣，再說大哥他們那件事純屬是個意外，那完全是因為齊狼的個人原因，你不應該因噎廢食，難道你就想這麼一直混下去嗎？
頂着匪的頭銜？
你不為你和弟兄們的将來想想嗎？
”

　　“你覺得我在乎那些嗎？
”張武凄然一笑：“自己的路自己走，我管他别人說什麼呢，……這麼多年了，支撐我挺過來的隻有一個信念，打鬼子除漢奸，報仇雪恨，别的，我真不在乎。
……我家人都沒了，我爹死了，死在日本人的手中，然後大哥二哥也死了，我爺爺，還有家裡那些師叔師伯師兄師弟都沒了，都死在日本人的手中，我娘和我嫂子她們不知去向，現在除了這幫弟兄我什麼都沒有了，我還在乎别的什麼呀？
”

　　“可是你現在有我了。
”劉嬌伸手摸摸他的臉頰：“我回來了，我在你身邊了，你還有我。
”

　　“有你？
……對，我有你了，你終于回來了。
”張武一怔，一直強忍着的眼淚奪眶而出。

　　“……”劉嬌也落淚了，自己的男人趴在自己的懷中哭的像個孩子，她又怎麼能不難過？

　　當初慘案發生的時候，自己是在他的身邊的，看着他心痛，看着他痛徹心扉，自己卻因為難言之隐而無能為力，甚至連寬慰他的話都無法去說，這種無力的感覺劉嬌永遠難以釋懷。

　　如他所說，這麼多年支撐着他挺過來的唯一信念就是報仇雪恨，而這一點，劉嬌又怎會不知？
眼睜睜的看着愛人在痛苦與仇恨中掙紮着，堅強着，劉嬌的心痛和誰去說？
又有誰能知道？

　　“我都不知道跟誰去說這些……我想他們呐……我也想你……”張武聲音哽咽，淚如雨下打濕了劉嬌的衣服。

　　“我知道……我都知道……”劉嬌緊緊的摟住愛人的頭，也痛哭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