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節
幾天後,甄府這座原本破敗的小廟,又一次香火旺盛了起來。
大隊大隊的馬車,由一隊隊全付武裝的士兵押送,馬車上全是用粗粗的麻繩捆得緊緊的一個個大木箱子,不用說,這箱子裡一定是绫羅綢緞、珠寶玉器之類的聘禮。
最前面的馬車明顯的與衆不同,鑲着金線的簾布,讓人很懷疑這是糜家來人了,暴發戶不是都喜歡這個調調麼?
而這馬車車廂更是用上好的梨木打制而成,堅固結實,四匹雙排清一色的白色高頭大馬,又讓人聯想起了幽州的公孫瓒。
就連那趕車的車夫,都是一個半身盔甲的将領模樣的人。
一臉稠密的大胡子,可憐配上一對暗黃無光的眼睛,應該是酒色過度所緻。
那馬車周圍更是各有一隊騎兵緊緊跟随,亦步亦趨,随時保持着一個嚴密的陣形。
說是保護,可能炫耀的成分更多一些,在河北,有誰敢打袁家車隊的主意?
車上之人正是袁家二公子袁熙,不光曹昂帶了張鋒,袁紹也點名指派了自己手下智謀最出衆的二人當“泡妞高參”――大名鼎鼎的田豐、沮授!
不過對泡妞這種要求很專業、技術含量相當高的活,估計這兩人加起來也比不上張鋒的一根小指頭吧?
兩個人都是四十歲不到,隻不過田豐的長相倒有點象是一個武人,粗眉大眼,額上一個清晰可見的“川”字,那是經常喜歡皺眉的才會形成的。
沮授則是一個标準的謀士形象,小小的個子,除了鼻骨很高,小眼睛小嘴巴倒一乍見不會給人留下太多的印象。
兩人一左一右的坐在車廂裡,很少說話,隻是秉承了張鋒的騷包作風,都學着一年四季不管熱不熱都搖扇子了。
沒看見戲志才就是大冬天裡的搖扇子,結果給自己吹病了嗎?
現在還沒見全好。
袁熙長得沒有大哥袁譚威武,也沒有三弟袁尚英俊,普普通通的一個人,騎馬射箭也會幾手,隻不是不太精通。
不過對于這次甄府招親的舉動,他很清楚那個夢中的仙子并不怎麼願意嫁給自己。
車窗被遮得嚴嚴實實,廂裡很悶,三個大男人擠一塊絕對不是什麼心曠神怡的事。
什麼味?
一心隻想着甄家小女兒秀美容貌的袁熙剛回過神,這才發覺車廂裡有一股淡淡的怪味――聞了以後覺得神經有些麻痹的感覺……
狐臭!
還好兩個謀士時不時的扇下扇子,多少把這股讓人直欲作嘔的味道扇淡了些。
不知道是哪個的?
袁熙厭惡的看看田豐,又看看沮授,覺得田豐的可能性大一些。
因為沮授扇扇子的頻率高一些,如果是自己發出來的,對自己的這種味道的抵抗力總比别人強一些吧?
“二公子不必心焦,想這甄府雖然搞出招親這麼一出,但河北之地無人敢輕捋我袁家虎須,甄小姐必為二公子囊中物也!
”田豐居然閉着眼也知道袁熙醒過神來了。
“元皓可是算錯了。
二公子不是因為心焦,隻是因為這裡實在有些氣悶――是吧,二公子?
”沮授沒有明說,不過依田豐的智商,自然聽得出來這話是什麼意思。
田豐的性格跟他的長相一樣粗豪,雖然智計過人,卻不懂得圓滑,明明是對的意見,他往往會用一種最直接,最不給人下台階的方式說出來,往往讓當事人接受不了而鬧得不歡而散。
但是對沮授例外,兩個人在袁紹的謀士之間感情是最要好的。
因為他們都有一種大局觀,這是其實比如審配、荀谌、許攸等人絕對沒有的。
這點足以讓他們惺惺相惜,兩人都可以容忍對方一切可以容忍的毛病。
比如說田豐的狐臭,還有他那付臭脾氣。
袁熙本能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這樣才不給田豐面子了。
田豐的臉上難得的紅了紅,情緒又上來了,氣得右手拿着扇子直指着沮授那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又趕緊把手縮回來,緊緊夾住腋下。
袁熙一下子就覺得呼吸順暢多了。
“二公子,到了!
”車外那個酒色漢子把頭鑽進車廂内說道,赫然是當年大名鼎鼎西園八校之一的淳于瓊!
就象一個被關了兩年又獲得自由的囚犯一樣,袁熙以一種類似于老鼠的速度竄出車廂,一踏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鮮的空氣。
新鮮?
來來往往絡繹不絕的全是馬車,帶着一道道半人高的黃色灰霧,不跟這跟車廂裡的味比起,的确是讓人覺得新鮮了許多。
“怎麼這麼多人?
”田豐、沮授兩人一跳下車,立即就加入和袁熙一起發呆的隊伍中。
原本以為沒人敢在老虎嘴上拔毛,卻想不到甄府門口一字排開各種各樣的馬車,牛車,足足占去了四、五百米,一眼望不到邊。
要不是他們帶有士兵随行,那些停下來聊天打屁的腳夫、馬車夫,誰也不會多看他們一眼,今天象他們這樣乘着馬車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這位想必是袁二公子了,在下甄豫,有失遠迎,還請袁公子恕罪。
”甄豫認人的本事還是有的,怎麼說也是現在甄家的家主。
袁熙這人有一點,不象其他袁家幾人一樣,眼睛長在頭頂上,看着對着自己笑得從骨子裡露出謅媚的甄家老大,也和氣的回了一禮,然後詫異的問道:“甄兄有禮了,敢問貴府今天來了許多人麼?
”
甄豫一眼能看出袁熙心裡有些不爽了,忙以更“真誠”的笑來堆在臉上:“袁公子切莫誤會,這些人‘大多’隻是聽說小妹招親,慕名而來矣,并不會參加招親,隻是觀禮,觀禮。
”
袁熙一聽就高興了,原來不是跟我搶老婆的!
隻是這大多二字沒聽進去,臉上一點陰霾盡去,也笑着說:“原來如此,今日特帶了一些薄禮來獻于令妹,還望甄兄不棄才好。
”
“豈敢豈敢,袁公子親自登門,真令敝府蓬荜生輝,來來,快請入内。
”甄豫一手撩着裾衣邊,一手伸得長長的,小步走在前面,彎腰躬身的活象一個青樓裡拉客的龜公。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甄豫對自己一行人畢恭畢敬,田豐心裡卻總覺得這甄豫雖然一臉奴才像,笑得卻很詭異。
不對,一定有什麼事發生。
甄府裡還是人來人往,不過主要走動的都是一些下人、丫環,也偶爾見到有二個客人打扮的在下人的指引下神色匆匆的行走――那估計是尿急了要出恭。
來到客廳裡,兩個守着門口的下人在甄豫的授意下扯着嗓子喊道:“袁二公子到!
”
瞬間,整個幾百米大的客廳裡原本吵嚷如同一個菜場安靜得可以哄嬰兒睡覺,那些隻是“參禮”的人都好奇的回過頭來望,一看打扮就知道是商人。
商人是不可能跟袁家争女人的,袁熙徹底的放了心,從右至左懷着君王俯視百姓的心态一一含笑審視過去,突然停在左手邊第一個幾案上不動了。
這個明顯象征着尊貴和身份的位置已經有人占了,是兩個年紀都不大的男子,特别是那個坐在側位上的那名男子,華服峨冠,一臉嘻笑自若的表情,看到自己一行人出現,一點吃驚或者害怕的表情都沒有,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好象在看一隻在表演拱大便的屎克螂。
田豐心裡那種不安也得到了證實,詢問的眼神一看到笑得怪異的甄豫,立即明白了他的笑原來是來自這兩名少年!
甄豫當然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還是那種謙卑得象在乞讨一般的笑,呵呵的引着三人走向那兩名少年:“容小的介紹一下,這兩位是來自兖州的曹大公子,以及張鋒張将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