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不斷前進,不斷有騎馬的人趕過來問候,大家倒都是知道怎麼奉承,千把人的隊伍從徐州過來,吃用耗費肯定不少,大夥都是本地坐地的人家,提供糧草勞役也方便。
不過有這個打算的人也看到了趙字營隊伍後面幾十輛大車,上面滿滿登登裝着都是糧秣裝備。
歸德府衆人看到這些,比看到趙字營的精強隊伍還要震撼,對他們來說所謂能打無非是敢拼命,隊形整齊裝備精良并不會讓他們推論出什麼,可錢糧這個東西實實在在,能有這麼大手面的,有怎麼樣的實力大家也都心裡有數了,讓大家明白,過來這邊沒錯。
馬牧集距離歸德府城商丘二十五裡外,這裡是因為水陸交通方便形成的集市,和早些年的何家莊很相似,規制很混亂,集市和客棧之類的混在一起,興旺得很。
趙進直接把隊伍停在了這馬牧集上,空地上紮營,然後派人喊來了這邊管事的人。
皇權不出縣城,城内有官吏差役,城外就是豪強士紳管着,馬牧集這地方龍蛇混雜,油水豐厚,能壓住這邊的,手裡沒個過百丁壯做不到,手裡有這份财源,又養着這麼多人,在歸德府境内也算是号人物了。
在這邊主事的人送綽号“大頭狼”,靠着兇性狠辣有了今天的局面,不過趙字營出現之後,這位土豪就縮在自己宅院裡不敢動,隻是裝聾作啞,等趙字營派來喊人,這位知道躲不過去,喊了家裡幾十個青壯攔住,自己帶着四個親信收拾細軟,上馬從後門就跑。
擋怎麼擋得住,弓手一露頭就被射殺,趙字營的家丁也不客氣,在集市上尋了根大木頭,直接擡着撞開了門。
跑更跑不了,騎馬狂奔出去沒有一裡地,就被趙字營的鞑子騎兵圍住了,甚至沒給他磕頭求饒的機會,直接開弓射箭,五個人都成了刺猬。
趙字營的馬隊直接把大頭狼和幾個手下用繩子拖了回來,看着平素裡兇蠻霸道,現在卻滿身插着箭杆的屍體,馬牧集所有的人都是戰戰兢兢。
因為趙字營這麼大搖大擺的來了,大頭狼這一幫人甚至都沒反應。
幾個管事的頭目或者在集市上,或者沒來得及跑,直接都被抓了過來。
下午臨近天黑,空地上點燃了大堆的篝火,大頭狼和同伴的屍體就被丢在那邊,幾個管事跪在那裡。
“都有誰劫了牛馬商人,一個個的交待出來,給你們個痛快。
”站在他們面前的劉勇開口說道。
若說一開口說有活路,或許還要讨價還價一番,直截了當的說明白,大家反倒是心驚膽戰了,不過片刻遲疑,就有一人被拖到了黑暗中,随即撕心裂肺的慘叫就是響起,内衛隊很有幾位行刑拷問的好手。
事情很簡單,大頭狼看着商隊一次次過境,又不是河南和南直隸本地的商人,而且實在是财貨豐厚,就起了謀财害命的心思。
以往這常銅錘常炳對趙進很恭敬,大頭狼也不敢亂來,可最近這常炳獨霸一方,有些想要自成局面了,大頭狼也覺得機會到了,王自洋的商隊一來,大頭狼立刻勾結了各處的響馬杆子動手,這可是一筆大财,一人吃不下來的。
除了商人們在護衛下逃了出去,其餘的都很順利,牛馬商人們帶來的金銀銅錢和毛氈這些,直接就可以當錢用或者脫手快,直接就是分掉,至于那些大牲口大車什麼的,則是存在了常銅錘常炳的莊子上。
圍攻王自洋商隊,常銅錘也派了百餘号人參加,這大牲口大車之類脫手雖然不容易,可慢慢賣出去,卻有更大的賺頭。
聽到這些的歸德府衆人各個大罵,說這常銅錘常炳狼心狗肺,忘恩負義,該天打雷劈。
嘴上罵,可也有人心裡想,這常銅錘自己倒黴,可也給歸德府這邊辦了大好事,以後這邊就是進爺說話了,大家肯定不會吃虧。
這一晚上與其說是拷問,倒不如說是給趙進接風,大頭狼一死,趙進直接把馬牧集權益的三成分給了最早迎接的那幾個,其餘的也都有幹股好處。
憑空掉下來一注大财,得了好處的衆人各個興奮,就在馬牧集這邊擺了席面,大開酒宴。
在酒席上大家總算知道了誰是趙進,這位王兆靖王三爺,據說還是個舉人,這位吉香也很有名,這位小個子就是勇爺,據說南直隸一般的江湖人都要聽他的。
大家還知道了常銅錘這件事的原因,敢情進爺讓他三天給提供消息,聽到這個大家又是亂罵,都說進爺給你這樣的面子,這是給臉不要臉。
常銅錘如今的莊子距離城池不到十裡地,大家都妥帖的想到,進爺畢竟是外路人馬,而且聲勢太大,如果過去動手肯定有這樣那樣的不方便,大家拍着兇脯請戰,說是不勞進爺動手,大夥把他砍了提頭送過來。
任誰都能看出,歸德府的天要變了,以後不管是窩贓販鹽,集市上的各路生意,綠林的買賣,又或者是稅賦糧草,這裡面從前談定默認的份額,都要變了,自己能不能在這裡撈些好處,更上一層,就要看如何表現,死人沒關系,拼命沒關系,隻要進爺點頭說好,一切就值得了。
趙進這邊也是從善如流,立刻讓大家共襄盛舉。
不過常銅錘常炳倒是比大頭狼聰明不少,當晚馬牧集就有人跑過去給他送信,他東拼西湊才有幾百号人,一聽趙進帶着千餘人馬過來,膽子都吓破了,哪裡還敢去打。
而且常炳之所以肆無忌憚,就是覺得趙進不會越過省境,既然來到這邊了,那一切仗恃都是煙消雲散。
當晚常銅錘就收拾細軟,天不亮就帶着家人和親信去了商丘縣城,這裡外的他也能想的很明白,趙進再怎麼嚣張霸道,實力再怎麼強,也不敢攻打城池,也不敢在城池内随意抓人殺人,隻要熬過這一段,趙字營是徐州的隊伍,肯定還要回去,這歸德府地面總歸有自己一份好處。
第二天下午,歸德府各路人馬就在馬牧集那邊彙合,能趕過來的都趕過來了,然後開始向商丘城那邊進發,沿路還有人湊進來入夥。
歸德府知府衙門,商丘知縣衙門,自然不會不知道消息,可根本不會管,第一是沒實力,憑着差役和民壯根本壓不下去,更何況,差役和民壯團練和這些土豪士紳有千絲萬縷的關系,第二是懶得管,反正是城外,不出人命正好,出了人命沒人告官也好,有人告再說。
當家的都躲進城了,手底下人哪有什麼戰意,那莊子一個時辰都沒撐得過,直接被人打破。
莊子裡的财物已經被逃跑的莊客私兵拿了不少,好在那些大牲口和大車之類的還在,皮貨也存着不少,盡管是自肥的好機會,可歸德府過來共襄義舉的豪強們卻認真的約束手下,不要私吞私藏,這些東西可是要還給進爺的。
常銅錘的莊子被打破,歸德府豪強聯軍并沒有收手,當日馬牧集作案的不僅是大頭狼和常銅錘,還有新集和風池口的兩股杆子,這麼不長眼的貨色,一鼓作氣直接平了。
趙進的隊伍呆在馬牧集那邊一直不動,歸德府想要巴結的人主動籌辦糧秣給養送上,一邊奉承一邊在觀察,他們發現趙字營的家丁十分的有規矩,身邊就是這麼熱鬧的地方,可各個不為所動,隻是呆在營盤内不出來。
訓練的時候,盡管看不到格鬥比武之類,但那些列隊行進,刺殺呼喊,卻是殺氣森森,更不要說那馬隊那铠甲,這些東西就算在官兵那邊也沒見過。
守規矩那就說明以後不會盤剝地方,有實力那就說明能長久占得住,這樣的值得巴結。
新集和鳳池口那兩個杆子也沒什麼抵抗,加上跟他們動手的是本地團練,大家知根知底,動手的時候杆子裡的當家就壓不住手下了,有一家甚至是動手之後被自己兄弟刺了一刀捆起來..
王自洋被劫的牲口财貨很快被還了回來,仔細盤點,甚至還比被劫掠的時候多了點,固然是作案的還沒來得及銷贓,更重要的是,為了巴結趙進這邊,大家有意無意的朝上面添補。
做了這麼多,有一件事大家覺得遺憾,那就是常銅錘跑的太快,不能一下子就了解後患,這個人和城内衙門裡人頭熟,今日放過了,事後借着官府撐腰,保不齊又是一大禍害。
而且進爺也不會在這歸德府停留太久,隻怕呆不了十天就要離開。
在打下那兩個杆子的第二天,歸德府和商丘縣衙門的書吏帶着差役們找上了門。
書吏差役們自然沒那麼狂妄,他們沒有大搖大擺的直接上門,而是托了砀山那邊的關系帶話,這才上門拜訪。
得到這個消息,這幾天打打殺殺頗為痛快,又在期待将來好日子的歸德府好漢們都很是擔心,心想有官府中人出面說和,萬一進爺放過這常銅錘,或者退回徐州去,趙字營這邊是拿回了損失,可大家折騰這些天怎麼算,會不會被秋後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