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朱雀大街,依舊是四海樓,吳帆徽兌現自身的諾言,沒有找尋其他的客棧,徑直來到四海樓,至于說況嚴琦,進入西安府城之後,就與吳帆徽告别,大概是其參加過兩次的鄉試,已經有熟悉的地方。
吳帆徽早就預料到況嚴琦不會和他住在一個客棧,一路上的時候,他發現況嚴琦很是節約,大概是攜帶的錢财不是很多的緣故,會帳的事宜,幾乎都是王寶福負責的,好幾次況嚴琦想着會帳,都被吳帆徽阻止了,一行十一人吃飯,每次耗費都不能夠說少,到了富平縣之後,況嚴琦幾次借故都沒有和衆人一起吃飯,這讀書人都是有自尊的,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囊中羞澀之時,與有錢人在一起,壓力肯定是巨大的,内心也是不好受的。
四海樓客棧的夥計,遠遠就看見了吳帆徽,臉上露出如釋負重的神情。
牽馬的時候,夥計開口了。
“客官,掌櫃的專門給您留下了房間,今年趕考的人多,生意很好,客棧幾乎都要客滿了,掌櫃的一直都想着您,推掉了好多前來住宿的客官,專門給您留下了五個房間,您上次來住宿的房間,全部都留下了。
。
。
”
吳帆徽笑了笑,他身邊的王寶福,連忙拿出幾十文錢,遞給了夥計。
陝西小三元住過的地方,想要不出名是不可能的,哪怕客棧的地方相對偏遠,任何一個趕考的讀書人,都是很重視運氣的,更是看重對客棧的選擇,譬如說西安府城的謝元樓,怕是年初的時候就被全部定下了。
走進院落的時候,吳帆徽頓時感覺到熱鬧的氣息,不斷有人進進出出,看着一些人身上穿的圓領生員衫,就知道是前來西安府城趕考的讀書人。
這些生員倒也是客氣,看見吳帆徽穿着同樣的衣服,都是抱拳問候。
進入客棧的大堂,掌櫃的立刻迎上來。
“客官,可盼到您了,房間都給您留好了,兩個甲等上房,三個上等乙房。
。
。
”
已經過去了接近一年的時間,掌櫃和夥計還能夠記得如此清楚,也算是不簡單了,這一年的時間,吳帆徽的體型是發生了不小變化了,個子長高了,接近一米七五,身材算是很高了,而且臉上流露出來的氣息,也顯得穩重成熟,少年的青澀早已經退卻。
“掌櫃的還記得這麼清楚,在下有些不好意思。
”
“客官萬萬不要這樣說,一諾千金,隻要是客官吩咐的事情,客棧任何時候都記得。
”
簡短的對話,引發了大堂裡面幾個人的注意,這些人全部都是身穿圓領的生員衫,他們大概也是住在四海樓客棧的。
就在吳帆徽準備跟随夥計上樓的時候,一人走過來,此人年紀不大,應該不超過三十歲,整體的氣質還算是不錯。
“這位兄台,在下若是猜的不錯,兄台就是本省的小三元吧。
”
客棧的夥計在外面大聲的說話,以及客棧掌櫃所說的話語,其實已經點名了吳帆徽的身份,身處朱雀大街的四海樓,之所以得到讀書人的注意,無非就是這裡住過小三元,雖然比不上謝元樓和亞元樓,但比較尋常的客棧,還是要強很多的,更何況諸多的讀書人知道,陝西行省以前沒有聽說過出現小三元。
“不敢,在下吳帆徽,表字謙珏,隻是運氣好罷了,讓兄台取笑了。
”
吳帆徽的話語剛剛說完,大堂的幾個生員全部都過來了,就連門外的一些生員也過來了。
“兄台果然是陝西的小三元,在下陳明惠,表字文辂,見過謙珏兄。
”
在吳帆徽的印象裡面,明末陝西著名的人物,幾乎全部都是農民起義軍的首領,通過科舉考試進入朝廷留名的官員,幾乎沒有聽說過,翻遍明末那些著名的人物,不管是哪個方面的,好像都與陝西沒有什麼關系,相對來說,山西倒是出了幾個有名的人物。
眼前的這個陳明惠,氣質還是不錯,表現也是彬彬有禮,讓吳帆徽的感覺還是很好,否則他也不會自報家門。
“得罪文辂兄和諸位兄弟了,在下剛剛抵達西安府城,很多東西需要收拾,就此别過。
”
“謙珏兄客氣了。
”
進入房間,吳帆徽暗自搖頭,讀書人在一起說話,就是咬文嚼字,文绉绉的,一點都不随便,特别是鄉試、會試和殿試的考生,聚在一起的時候,更是言必之乎者也,好像不這樣說,就不能夠顯露出來水平,相反那些兩榜進士,說話就通俗很多,進入官場說話更是簡潔明了,要知道你到某個地方去擔任知縣,與老百姓之乎者也,人家能夠聽懂嗎,和上司就更不用說了,禀報事宜需要條理清楚、重點突出,你和上司之乎者也幾句,換來的可能是訓斥。
吳帆徽本以為來到西安府城之後,能夠清靜一些的,但這種想法在抵達延安府城已經出現改變,區區的延安府城,都出現了三元樓,更不用說西安府城了,四海樓一定是熱鬧的,參加鄉試的考生怎麼可能錯過這樣的地方。
接下來肯定就是生員或者考生之間的聚會了。
吳帆徽甚至可以肯定,住在四海樓的考生,絕大部分都是廪膳生員,要知道這讀書人之間結交是有對等條件的,院試的附生一般不大可能與廪膳生員直接交往,就更不用說與小三元交往了,那是自找無趣,人家要是瞧不起你,也隻能夠自己忍着。
所以那個陳明惠,一定是廪膳生員。
不過陳明惠應該不是去年院試的廪膳生員,因為廪膳生員的名字,他隐隐有印象,沒有陳明惠這個名字。
一番洗漱之後,吳帆徽打算歇息一下,一千多裡地的跋涉,還是很辛苦的,來到西安府城,至少需要三天以上的調整時間,現在不過是七月底,前往布政使司衙門報備完全來得及,再說鄉試的報備簡單很多,府州縣衙門都做足了準備,考生攜帶的所謂介紹信,上面說的很是詳細,除開考生本人,其他人是拿不到的,再說進入到貢院考試,檢查更是空前的嚴格,不僅有人專門核實身份,還有人專門搜身,代考的可能性幾乎就不存在。
前往布政使司衙門的報備,吳帆徽也不打算親自去,這些事情是王寶福是能夠辦好的,到時候他拿着考引,前往貢院參加考試就可以了。
僅僅過了半個時辰,躺在床上有些迷迷糊糊的吳帆徽,聽見了敲門聲。
打開門的時候,吳帆徽是有些不耐煩的。
“少爺,剛剛那個陳明惠,給您的請柬,說是在太白樓宴請,請您一定賞臉。
”
王寶福說話很是小心,手裡拿着信函。
吳帆徽本來想着開口,詢問王寶福難道不知道推辭,但他沒有開口,畢竟陳明惠也是生員的身份,也是有功名的,王寶福不過是書童的身份,不可能直接回絕陳明惠,再說王寶福怕也是想到了,陳明惠若是鄉試高中了,那也是需要結交的。
歎了一口氣,吳帆徽有了身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感覺,看來這一次來到西安府城,想着同上一次一樣的安靜,幾乎是不可能了。
打開了請柬,吳帆徽看了看時間,酒宴的時間為酉時三刻。
将酒宴确定在酉時三刻,這樣的情形很少見,最遲也就是酉時,畢竟這樣的酒宴,可不是專門去悶頭吃飯的,大家在酒宴的過程之中,相互之間需要交流,甚至會賽文賽詩,展現自身的學識,如此時間很快會過去酒宴持續一個時辰以上的時間很正常。
酉時三刻時間的确是晚了一些。
太白酒樓吳帆徽知道地方,也是在朱雀大街,可以說是朱雀大街最好的酒樓了,一頓酒宴價格不菲。
看樣子這個陳明惠,很是豪爽,但心也有些細,考慮到自己需要歇息一會的時間,所以将酒宴确定在酉時三刻。
陳明惠一定也帶着書童,說不定書童就在大堂等候消息。
稍微思索,吳帆徽開口了。
“王寶福,你去告訴他們,我會準時赴宴的,另外你告訴李勇和馬繼剛,下午他們随便找地方吃些東西,有你跟随在我的身邊就可以了,他們趕路一樣辛苦,吃飯之後早些歇息,不用等着我了。
”
不過幾分鐘,敲門聲再次響起。
吳帆徽打開門,王寶福再次開口了。
“少爺,屬下已經回複了,屬下告知李大哥少爺的安排,李大哥不同意,說是一定要跟随在少爺身邊的,馬大哥帶着幾個人留在客棧,李大哥帶着幾個人跟随在少爺的身邊。
”
吳帆徽有些哭笑不得,這樣的事情,等到他準備出發的時候說也是一樣。
“好了,我知道了,李勇帶着的人,就在太白酒樓吃些東西,馬繼剛帶着的兄弟,就在客棧吃些東西。
”
馬繼剛留在客棧,是因為帶來的錢财,四海樓住了這麼多人,還是小心一些的為好,至于說李勇,不可能與他一道吃飯,所以就在太白樓吃些東西,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