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日,中秋節。
吳帆徽率領的兩千三百将士,抵達芝罘,十天的時間,行軍六百多裡地,平均每天接近六十裡地,步卒居然硬生生的堅持下來,這不得不說是奇迹,就連吳帆徽都感覺到吃驚,難怪說遼東邊軍的戰鬥力不一般,當然這個過程之中,吳帆徽也做過一些調整,那就是騎兵下馬走過三天的路,讓步卒騎馬輪換,饒是如此,對于個人的承受力也是巨大的考驗,可不管怎麼說,所有人都堅持下來了。
距離登州府城隻有兩百裡地,官道上的戒備也是愈發的森嚴,祖大弼分析的情況已經出現,那就是大隊人馬想繼續躲過官道上的叛軍,幾乎沒有可能了。
考驗吳帆徽的時候終于到了。
此刻的吳帆徽,再次下達命令,大隊人馬在官道上行走,不必躲開叛軍的盤查,遇見小規模的叛軍,與之周旋的同時,徹底剿滅,不留痕迹,遇見規模稍微大一些的叛軍,則解釋是接到了都元帥李九如的命令,從萊陽和福山等地,前來馳援登州府城的。
吳帆徽做出這個決定,還是有信心的,一路上他們抓獲了不少的舌頭,詳細詢問了情況,叛軍與朝廷大軍作戰的情況,萊陽、福山和芝罘等地的叛軍并不是特别清楚,這說明前方激烈的厮殺還在繼續,也說明了一點,那就是叛軍還沒有開始大規模的潰逃。
不過留給吳帆徽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按照他的分析,此刻叛軍的大部隊應該是從萊州撤離,前往黃縣集結的途中,一部分的叛軍恐怕已經朝着登州府城的方向撤離,孔有德還是有野心的,或者說不甘心,準備在黃縣大規模的阻擊朝廷馳援的大軍,夢想在黃縣打敗馳援的朝廷大軍。
黃縣距離登州府城隻有六十裡地左右,騎兵半天時間可以抵達。
吳帆徽下達了命令,大軍八月十八日必須抵達登州府城,至于說如何能夠攻下登州府城,一方面需要把握稍縱即逝的戰機,一方面也需要慘烈的厮殺。
騎兵開始疾馳,步卒也加快了行軍的速度。
八月十六日寅時,大隊人馬從芝罘出發,他們頭上裹着紅頭巾,與叛軍的裝扮一模一樣,一直到戌時才安營紮寨歇息,一天多的時間裡面,吳帆徽率領的騎兵,幹淨利落的斬殺了官道上值守的好幾路叛軍,這些叛軍的規模都很小,少的幾個人,多的也就是十來人。
祖大弼、王來聘和徐彥琦等人的臉上,已經露出了笑容,眼看着登州府城就在前方了,按照目前這樣的進程,完全可以準時抵達,不過吳帆徽的臉色卻是愈發的嚴峻了,他隐隐感覺到,官道上肯定還有較大規模的叛軍駐守,登州府城是叛軍的老巢,絕對是戒備森嚴的。
八月十七日,戌時。
大隊人馬依舊沒有停止行軍,此刻他們距離登州府城,隻剩下六十裡地左右了。
就在大隊人馬的行軍速度逐漸慢下來的時候,李勇等人回來了,他們的神色有些嚴峻,且帶回來三個俘虜。
吳帆徽聽李勇禀報了偵查的情況之後,馬上命令大軍暫時停止前進,就地安營紮寨,命令祖大壽、王來聘和徐彥琦等人嚴密注意周遭的情況。
前方果然有大量叛軍,他們嚴密駐守官道,而且前往登州府城的各條道路,已經是全面戒備,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導緻登州府城内的叛軍驚動。
真正的麻煩終于來臨了,從戰鬥力方面來說,吳帆徽率領的兩千多将士,可以沖破官道上的阻礙,可是這樣就勢必驚動登州府城的叛軍,一旦登州府城的叛軍警覺了,加強了戒備,那麼前面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付諸東流了。
吳帆徽可不敢以兩千多的将士,強攻登州府城,那是找死的行為,登州府城牆上的火炮是異常犀利的,将士的皿肉之軀根本無法對抗。
吳帆徽更是不願意讓兩千多人阻止後撤的孔有德等人率領的大軍,那樣的阻擊戰,傷亡慘重不說,很有可能無法真正阻擊孔有德和耿仲明等人。
不過這是最後的選擇,也是最為無奈的選擇,一旦駐守登州府城的叛軍警覺了,大軍無法拿下登州府城,那麼吳帆徽就隻能夠率領兄弟們,死死的阻擊準備撤往登州府城的孔有德之流了,不管有多大的損失,都要堅持住,而且他還要派遣斥候,飛速前去禀報朱大典大人,讓大軍趕快發起進攻,前後夾擊,徹底剿滅孔有德和耿仲明之流。
這樣才能夠保證兄弟們的傷亡小一些。
不到萬不得已,吳帆徽不會做這樣的選擇,登州府城内有三千多的叛軍,戰鬥力還是不錯的,依托堅固的城池,朝廷大軍不要想着短時間之内能夠拿下,而且登州府城内的叛軍,乘船逃離的可能性還是存在。
這是吳帆徽絕不願意看見的情形。
三名俘虜被帶到吳帆徽的面前。
這三名俘虜,看上去有些精幹,穿的也比較整齊,絕非前面抓到的那些俘虜。
難怪李勇等人的神色不是很好。
吳帆徽眯着眼睛,他相信這些人是叛軍之中的精銳,看樣子朝廷大軍的進攻,已經對叛軍形成了巨大的威脅。
就在吳帆徽準備開口詢問的時候,他的身後出現了一聲驚呼。
驚呼的聲音是從一個名叫馬前貴的吳氏家族護院的嘴裡發出來的,馬前貴看着三名俘虜之中的一人,臉色瞬間變得通紅,而俘虜之中的一人看見馬前貴之後,也是異常的震驚,身體甚至是微微顫抖。
馬前貴是從ZS縣來的兩百多人之中的一員,因為頭腦靈活,作戰勇猛,得到了李勇等人的賞識,被抽調過來,跟随在吳帆徽的身邊,權當是親兵。
吳帆徽當然注意到了這一點,他扭頭看着馬前貴,神色異常的嚴峻。
“馬前貴,你認識這些人嗎。
”
馬前貴快速走到了吳帆徽的面前,撲通跪下了。
“大人,不要殺他們,屬下願意用性命擔保他們。
”
三名俘虜被迅速帶到了吳帆徽的帳篷裡面,李勇和馬繼剛跟随進去到帳篷裡面,杜威年和馬前貴同樣進入到帳篷,八個人在帳篷裡面,讓這個最大的帳篷都顯得有些擁擠了。
三個俘虜的情緒已經平定下來,馬前貴的情緒同樣平穩了很多。
吳帆徽默默看着馬前貴和三個俘虜,他已經感覺到不簡單,當初從ZS縣離開的時候,他曾經與杜威年交談,基本肯定了老人在皮島厮殺過,不過老人與這兩百餘人的來曆,他沒有刨根問底,現在看來,是揭開謎底的時候了。
剛剛進入帳篷的時候,馬前貴有些猶豫,隻是懇求吳帆徽饒恕這三人的性命,其餘的什麼都不說,而且在這個過程之中,馬前貴還不斷看着杜威年。
杜威年也陷入到沉默之中,幾乎一直都是低着頭。
三個俘虜的表現更是奇怪,他們的臉上表情看上去很是激動,卻一直都在壓制自身的情緒,而且他們的眼神,大都集中在杜威年的身上,好像是看見了親人的感覺。
吳帆徽同樣沒有開口說話,默默看着這一切,他沒有催促馬前貴說明原因。
帳篷周遭已經是嚴密戒備,甚至連祖大弼和王來聘等人也不得進入,這已經成為了習慣,每次吳帆徽審訊俘虜的時候,或者是審訊完畢之後,衆人幾乎都是要回避的,因為這個時候吳帆徽需要獨立思考,需要找到應對和解決突發問題的辦法。
沉默的時間接近一刻鐘,李勇和馬繼剛兩人站在吳帆徽的左右,他們警惕的看着三名俘虜,甚至看向杜威年和馬前貴的時候,眼神都是有些複雜的,在他們看來,少爺已經非常寬容了,按照以前的規矩,少爺詢問了三名俘虜之後,他們要将俘虜帶走斬殺,保證任何的消息都不會洩漏出去。
終于,杜威年走到了吳帆徽的面前,雙膝跪地。
“屬下懇請少爺不要殺了他們。
”
“杜威年,起來吧,男兒膝下有黃金,不要動不動就跪下,當初在ZS縣太爺決定讓你們跟随在我的身邊,我就說過,你們都是我的兄弟,有我一口飯吃,就有你們的溫飽,我從未追問你們的來曆,更沒有打算刨根問底,過去的全部都過去了,不過今日的情況不一樣了,跟随我的有幾千兄弟,他們的安全我不得不考慮,你和馬前貴的要求,讓我很為難。
”
吳帆徽扶起了杜威年,神色愈發的嚴峻。
“吳氏家族的護院,每個人都是我的兄弟,祖大弼等人,隻是我的屬下,這裡面是有區别的,當初祖大弼等人就曾經擔心,我吳氏家族的護院,怕是會有着特殊的待遇,可這麼長的時間過去,吳氏家族護院吃苦在前,遇見危險從未退縮,事實擺在眼前,祖大弼等人已經是心服口服,兄弟們也是很努力的,讓我非常的欣慰,可到了如此關鍵的時刻,你和馬前貴提出來如此的要求,我真的是不好決斷啊。
”
吳帆徽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依舊沒有詢問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