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朱大人如何分析這大淩河城的戰鬥。
”
“吳大人,實不相瞞,下官認為沒有必要如此啊。
從邸報上面看,朝廷在大淩河之戰損失慘重,近六萬的軍隊被打敗,這是我大明史上少有之失敗,山海關總兵祖大壽、副總兵祖澤瑞和劉天祿悉數投降後金鞑子,内閣大臣孫承宗大人因此緻仕,甯遠總兵吳襄、錦州總兵宋偉被罷免,監軍道張春、副總兵祖大樂等被俘獲,副總兵何可綱、張存仁陣亡,我朝廷在關外之精兵,幾乎損失殆盡。
”
“朱大人為何認為沒有必要。
”
“下官主要還是認為修建大淩河城沒有必要,朝廷已經廷議,認為大淩河城荒遠,不應該築城,當初修建大淩河城,是兵部尚書梁廷棟大人之建議,梁大人因此被罷免,朝廷就應該及時撤離修築大淩河城的軍士,不想來不及撤離,城内萬餘大軍和民夫被後金鞑子圍困,促使朝廷必須派遣大軍馳援,結果是一敗塗地,下官真的為關外局勢擔憂。
”
吳帆徽的手中拿着邸報,他已經看過不下三遍。
邸報之中并未提及登州參将孔有德,而這個時候,在北直隸河間府所屬的吳橋,一場撼動大明王朝根基的兵變即将出現,這場兵變,讓已經難以承受大淩河之戰失敗的大明王朝雪上加霜,不僅僅失去了關外的精兵,也即将失去在登州和萊州訓練的所謂的新軍。
大淩河之戰,讓大明駐守關外的最為精銳的關甯鐵騎,全軍覆沒,登萊兵變,讓大明苦心打造的登萊新軍幾近全軍覆沒,而且其中部分人還歸順了後金,重金購買的火炮也被後金獲得,此消彼長,大明王朝從此無法抵禦後金鞑子的進攻,隻能夠依靠關外的城池苦苦支撐。
登萊兵變出現的原因,就是因為大淩河之戰。
身在米脂縣的吳帆徽,非常清楚這裡面的緣由,而且仔細研究過大淩河之戰與登萊兵變,最終得出的結論,是朝中的黨争促使這一切的發生。
兵部尚書梁廷棟被罷免,成為了大淩河之戰的根源,其被罷免源于三個方面的原因,其一是他建議征收剿饷,用以剿滅流寇,讓老百姓的負擔更加沉重,其二是忽略了對流寇的徹底圍剿,默許了以招撫為主的圍剿策略,導緻流寇愈發的壯大,其三就是黨争,梁廷棟得到了主官兵部事宜的内閣大臣孫承宗的支持,孫承宗被認為是朝中東林黨人最大的靠山。
于是流寇的逐漸壯大、偏遠的大淩河城不該修築、耗費了無數錢糧等等事宜,成為了梁廷棟被彈劾的主要緣由,梁廷棟被迫辭去兵部尚書職務,回家去做老百姓。
梁廷棟離開兵部,孫承宗孤掌難鳴,大淩河城修築的進度慢下來,負責守衛的軍士悉數撤走,僅僅留下萬餘的構築城池的班軍,沒有太強的戰鬥能力。
後金皇太極敏銳發現大淩河城的危險,親率大軍攻打正在構築的大淩河城,睿智的皇太極充分采用了圍城打援的方式,打敗了前來增援的多路明軍,逼迫守衛大淩河城的祖大壽等人投降,而城内一萬多的軍士,全部被皇太極收納。
駐守登州的登萊巡撫孫元化,接到了朝廷的命令,派遣大軍前去增援大淩河城,孫元化派遣了登州參将孔有德,率領三千軍士前去增援,要說這朝廷也是腦子進水了,從登州出發前往大淩河城,兩千多裡地的距離,登萊新軍以重炮為主,行軍的速度本來就是異常緩慢的,就算是抵達了大淩河城,怕是戰鬥早就結束了。
孔有德率領的軍士抵達吳橋的時候,大淩河城的戰鬥已經結束,後金取得完勝。
可惜孔有德不知道,他的布下在吳橋得不到糧草的補給,在閏十一月一場大雪到來的時候,終于開始劫掠百姓,于是一場震驚大明王朝的兵變,在這個嚴寒的季節出現了。
在吳帆徽看來,構築大淩河城是非常有必要的,大淩河城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構築完成之後,對後金鞑子是巨大的威脅,隻要明軍牢牢守住大淩河城,後金就不敢輕易的進攻錦州、甯遠等城池,關外這一帶也就能夠得到暫時的安甯。
其實構築大淩河城,是内閣大臣孫承宗的提議,隻不過朝中某些人清楚,直接攻擊孫承宗得不到皇上的支持,于是将矛頭對準了兵部尚書梁廷棟,導緻了後面一系列戰鬥的發生。
朱天麟的認識,讓吳帆徽心情有些沉重,看來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遼東和關外的局勢,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戰略眼光的,熟悉遼東局勢的孫承宗緻仕,遼東巡撫邱禾嘉沒有自主的認識,一切以朝廷決定為主,遼東的猛将祖大壽、祖澤潤等投降,被譽為遼東三傑之一的何可綱,被祖大壽斬殺,宋偉和吳襄被罷免,遼東和關外已經陷入到一盤散沙之中。
陝西和山西的局勢也不好,三邊總督楊鶴被裁撤戍邊,流寇得到喘息,勢力愈大的壯大,陝西、山西、甯夏等地的巡撫,各自為政,隻要流寇沒有在自己的境内鬧事,就不管不顧,朝廷委派洪承疇暫時負責剿滅流寇的事宜,可洪承疇承擔西北邊防的重任,根本無法分身,這就導緻朝廷剿滅流寇的布局,同樣是一盤散沙。
皇上和朝廷将要為這一系列的失誤,付出慘重的代價。
朱天麟之所以在吳帆徽的面前如此的分析,就是想着吳帆徽年底就要趕赴京城,若是皇上在詢問道大淩河城戰鬥的時候,吳帆徽能夠表露出來這些觀點,得到皇上的贊譽,那麼吳帆徽一定會記得他朱天麟,要知道在地方上擔任知縣,這輩子很難有見到皇上的機會,而身為翰林修撰的吳帆徽,則是很容易見到皇上的。
吳帆徽内心的想法,朱天麟不清楚,也不需要弄清楚,他需要做的就是給吳帆徽留下深刻的印象,讓自己也如同前任知縣盧為标一樣,能夠被調到京城去。
這期間,吳帆徽很少開口說話,在朱天麟看來也很正常,畢竟吳帆徽正在休假期間,不清楚朝廷裡面的事情,到鳳翔府去定下親事,耗費了兩個多月的時間,恐怕想到的全部都是自身的親事。
吳帆徽在朱天麟的面前,什麼都沒有說,不過回家之後,他開始寫奏折。
奏折的主要内容,他早就想好了,關乎自身的未來,吳帆徽是經過了長時間深思熟慮的,大明王朝已經在急速的衰敗下去,他必須要努力了,不可能跟随這個衰敗的王朝一起隕落,前面的路很艱難,但是也必須要一步步走下去。
是不是能夠成功,吳帆徽不敢過早的判斷,不過他必須努力,不能夠停下腳步,他需要盡最大的努力,一步步的達到目标。
閏十一月十五。
一場罕見的大雪來臨,紛紛揚揚的大雪,下了足足有兩天的時間,米脂縣被白色的大雪覆蓋,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幾乎沒有誰出門,全部都是在家中。
吳帆徽沒有在家,他正和李勇等人,騎馬在官道上疾馳,身後是諸多的斥候與騎兵,不要說下大雪,就算是天下下刀子,吳氏家族的護院也是要訓練的,而且這種氣候條件之下的訓練,更加的能夠磨練護院的意志。
沒有一個人叫苦,畢竟吳帆徽都親自參加訓練了,人家是狀元、翰林修撰,哪裡需要吃這些苦,開年之後就是要到京城去的,就是陪在皇上身邊的。
這些日子,吳帆徽一直都有些沉默,很好開口說話,李勇等人也不好随便開口詢問。
吳帆徽拉起缰繩,穩住了戰馬,對着李勇等人開口了。
“好長時間沒有看見如此大的雪了,不知道這一場大雪過去,米脂縣周遭,乃至于延安府諸多地方,會出現什麼事情。
”
“少爺,都這麼冷了,官道上看不見一個人,屬下覺得,肯定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
吳帆徽微微歎了一口氣。
“這場大雪來的不是時候啊,延綏的饑荒,還沒有徹底解除,不知道多少人難以抵禦這場嚴寒,會凍餓緻死,我想,怕是朝廷也會發生什麼大事情的。
”
吳帆徽看向了東南方向,距離這裡千裡之遙的吳橋,想必那場轟動大明朝廷的兵變,已經發生了,而朝廷依舊蒙在鼓裡,可笑的是,孔有德明明是兵變了,登萊巡撫孫元化,卻天真的認為,孔有德兵變是因為糧草不濟,隻要解決了糧草問題,兵變就會被徹底化解,故而在啟奏朝廷之後,命令孔有德率領大軍返回登州,且令沿途大軍不得阻攔和圍剿。
也正是孫元化這個愚蠢的想法,導緻孔有德躲過了沿途軍隊的圍剿,大搖大擺的回到山東,而回到了登州的孔有德,迅速露出本來的面目,徹底造反,攻打登州城,促使了登萊兵變的擴大,導緻了朝廷慘重的損失。
李勇等人看着吳帆徽有些蕭瑟的神情,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關乎朝廷的大事情,他們是無法議論的,少爺的睿智他們也是欽佩的,隻是少爺身在米脂縣,怎麼想到朝廷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