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言可能做夢都想不到,因為當初随口胡謅了一個味增湯料,結果讓何家的人辛辛苦苦地忙活了半年,結果還真把味增醬料給搞出來了,要是何家的消息走漏,李伯言估計會笑得肚子抽筋。
既然潘黑炭要去拜見趙汝愚,他也就不去别苑了,而是去找葉适。
打壓理學已經提上了日程,他跟蹭叔必須計劃好。
這一回,不是從政治手腕上打壓,而是學術上的硬碰硬,讓那些理學的儒生,切切實實地無話可說。
如今的老朱,已經開啟無敵模式。
什麼無敵,有一樣東西,恐怕是李伯言跟葉适永遠無法超越朱熹的。
那就是年紀跟輩分。
老而不死是為賊!
趙汝愚當初位極人臣,也要喊一聲“晦翁”以表敬重。
如今能在文壇有話語權的,周必大算一個,留正算一個,但論号召力,兩人綁一起,也比不上半個老朱,這就是資曆,這就是儒學集大成者。
李伯言過去時,葉适正好在整理著說,便笑道:“伯言,你過來看看,這些是我這幾日所書,你看看如何?
”
李伯言看了幾頁蹭叔的傑作。
“先生,這些關于人倫萬物和氣理關系的,你莫要再贅述了。
”李伯言看着什麼道存于物,由氣所化,這些跟老朱的那套基本類似,頭都大了。
葉适抖了抖紙上未幹的墨,問道:“為何?
”
“這些義理論述,其實還是受了理學的影響,他日咱們若是跟晦翁鬥,你用這些論述,依舊是會繞入到他的那套理論之中,既然您後文已經說了,義理之學不必窮深,又言止于中庸,幹脆就抛開這些,将永嘉學派關于興商的學說,與如今的永州模式結合,咱們來一個理論結合實踐。
”
葉适點頭道:“你的這一點,某也想到了。
這是咱們如今最大的優勢,隻是探讨萬物人倫,這一直是咱們永嘉學派最為薄弱的地方,晦翁當初就以未有大成打壓我等,迫不得已,才将理學之中的道、氣之說,搬來挪用。
”
李伯言笑道:“咱們這是新學。
萬物人倫這些,先生交給我便是,開春之後,我便撰寫完畢,給您校閱。
”
葉适吃了一大驚,不可思議地看着李伯言,說道:“你知道你這是在天方夜譚嗎?
”
“怎麼,葉先生覺得有何不妥嗎?
”
“朱程理學,耗盡百年,方能大成。
即便陸九淵再聰慧過人,陸氏心學在晦翁口中也不過家傳之學,不足挂齒。
你說花個一兩月?
你這不是鬧着玩嘛!
太不切實際了。
”
李伯言呵呵一笑,哥身後可是整個地球幾千年積累下來的科學常識,還不夠怼老朱嗎,便道:“先生放心。
我一定會讓晦翁輸得心服口服,不但心服口服,眼服耳服,鼻子都得服!
”
“……”
葉适連連搖手,莞爾一笑,道:“好了,大郎。
某承認你在經商之上天資聰敏,但是這學說,可不是鬧着玩的。
罷了,這探讨萬物人倫就擱置在一邊,實在不行,到時候咱們避重就輕,隻要能将永州模式化為學說,咱們這個新學,就算是能站穩腳跟了。
”
李伯言将紙還給葉适,眼神堅定地說道:“先生啊……”
“嗯?
”
“咱們要的不是站穩腳跟,而是要将新學變為當世顯學!
”
“……”
葉适扯了扯臉皮,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什麼都敢誇海口……
“咱們能好好說話嗎?
”
李伯言目光如炬地說道:“葉先生,你可得信我啊!
”
我信你就有鬼了!
……
那邊新學還在萌芽之中,這邊趙汝愚已經是被潘家的人搞得欲仙欲死了。
也不知道潘老太公從哪裡得來的消息,得知了年前李家在天上人間宴請趙相公的事,覺得李家定是用了些手段,來拉攏趙相公,自己這兒也不能吃虧,便在潘家宅子裡大擺酒宴,請趙相公到府上一聚。
趙汝愚對于潘黑炭,确實有些心生愧疚,然而潘超确實不是讀書的料子,隻是這個時候若是講出來,老潘家估計很有可能将這個柳子街的鋪子拿來說事,自己還不背上臭名?
潘家人圍坐在趙汝愚身邊,桌上雞鴨魚肉,異常豐盛。
這老潘家以往過年,都沒有這樣的奢侈過。
上桌的除了潘超這個“讀書老爺”,陪坐的大抵都是潘家的老一輩了。
“趙相公,招待不周,望海涵。
”
趙汝愚看着這一盤盤的菜,就已經擺到了桌沿邊,這是把他當人還是當豬喂啊,這麼多菜……
“超兒這幾月,給您添麻煩了。
”
潘超慫得跟鹌鹑似的,縮在一旁不敢說話。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啊,千萬别露餡了。
這要是露餡,估計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趙相公,不知道這幾月來,超兒的學業可曾如何?
聽超兒說,倒是還挺順利的。
”
潘超心裡咯噔一下,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啊,這咋辦,慘了慘了!
潘超覺得,今日估計要被揍得滿地找牙了。
完了完了,這下是真的徹底完了。
趙汝愚心裡這叫一個憋屈啊,就這樣還順利?
我……順利個媽賣批哦!
要不是有辱斯文,簡直就想破口大罵,深吸了一口氣,淡淡地說道:“尚可。
”
潘家老太公眼珠一轉,心說,仨月都學這麼多了,這還就個尚可?
不過一想,人家是狀元郎,又當過老相公,估計是将他家超兒當成國之棟梁在培養,也有一定的道理,便笑道:“超兒,給趙相公作首詩,你剛剛不是說很有靈感嗎?
”
潘超咽了口唾沫,忽然看到了意思希望,這……這真是久旱逢甘露啊,立馬站了起來,朝趙汝愚叉手一禮。
趙汝愚觑了一眼,心說:你這朽木,連百家姓都背不順溜呢,還作詩?
老夫給你留着面子,可别自找沒趣,丢人現眼啊。
潘超咳了咳嗓子,吟道:“暗梅幽聞花,卧枝傷恨底。
遙聞卧似水,易透達春綠。
”
開始吟詩的時候,潘超一字一頓的,倒還有些意思,就連趙汝愚都覺得,诶,這倒是有些意思啊,雖然韻腳平仄有些欠缺,至少還……
他還沒回過神來,便被潘超的最後幾句給雷到了。
“岸似綠,岸似透綠,岸似透黛綠。
”
這是什麼鬼?
這怎又變長短句了?
這搞什麼?
潘超吟完,衆人皆看向趙汝愚,想要讓他點評一二。
老趙身子一抽搐,臉皮都是僵硬的。
“額……尚可吧……”
趙汝愚說這話的時候,臉都是黑的。
李伯言可能沒想到,自己又一個無心插柳的惡作劇,居然救了潘黑炭一條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