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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鈴響,地理老師剛剛走出教室門,老班後腳就進來了。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易琛用胳膊夾着籃球,在老班進屋的那零點零一秒剛好一個箭步竄到了桌上——他是打算節省時間,從近走廊的窗戶跳出去然後直奔球場,隻為課間也能在球場上過瘾幾秒。
眼見老班駕到,易琛一緊張,加上動作卡殼,桌子一晃悠……
啪叽!
摔得夠瓷實,我們笑的很不仗義。
易琛哪來的及呻吟,趕緊伸出右手狠扒住桌腿兒,左膝撐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結束了和地面的親密接觸。
我能理解,在這一刻,他的内心是淩亂的,你看他都忘了用手背抹去嘴角的灰塵,還有,他的臉一時間像極了火候剛好的紅燒大肘子。
老班倒是沒有過多的表示,隻給了易琛一個複雜的眼神,我掐指一算,這個眼神裡包含了改天辦公室心靈雞湯的提示。
“行了,安靜,為迎接教育局檢查,今天下午學校組織咱們大掃除。
”
咿……
“易琛,沒摔壞了吧?
”
哈哈哈……
“沒事兒劉老師,小意思,哈哈,有活兒您安排。
”
易琛一邊兒揉着胳膊肘一邊兒說。
“嗯,去儲藏室搬仨桌子過來,跑步!
”
夠狠!
接下來老班安排了各組分工,衛生委員又火速到四樓補充了裝備,大掃除就這樣撲面而來了。
我小歎了一口氣,真是一火車事兒都趕一塊兒去了。
這還得大掃除……今兒個正好有場隊内練習賽,需要演練全新的進攻戰術,另外劉老師還安排明後天組織一場拔河比賽,從器材到規則今天都得辦的妥當,同時作為一介體委,大掃除這種集體活動頂不上去也會顯得不那麼仗義。
既然無法分身,那就趕緊的,卡着點兒一件一件辦呗。
從三點開始,我不知道在教學樓和球場之間畫了多少個圈,一會兒在球場上跑出位置急停跳投,一會兒在教室裡竄上桌子擦玻璃,緊接着一會兒又在三樓體育組儲藏室尋找拔河的繩子。
這種感覺就像左手食指中指并着按向額頭正中,然後瞬間轉移到了你着急去到的地點。
七龍珠看多了吧,親。
“猩猩,你這是神獸見首不見尾啊。
”
再次奔出教室時,钰熙在門口揮着掃帚我把攔了個正着。
“你想見尾我也得有啊。
”
我大喘着氣,咧着嘴貧回去。
“你不是頭上有犄角,身後有尾巴嗎?
”
“那貨不是猩猩,是小龍人好嗎?
”
我一個假動作閃過钰熙橫着的掃帚,轉過頭朝钰熙做了個鬼臉,然後揮揮手繼續跑向操場,隐約間我看到钰熙笑的一如三點鐘的陽光沐浴着湛藍的天,充滿了暖意又一望無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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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和钰熙打照面已是四點多鐘的樣子,在我們教室前的空白場地上,她上前一步示意我刹車趕緊的,然後我頂着一個大問号順了她的意思。
“哎吆!
”
這小嫚兒又放出了大招,倆手拽着我的胳膊,接着把倆結實的鞋跟放在了我的籃球鞋面上,我的腳面瞬間感受到了生命的重量。
“傳說中……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嗎……哎吆,這得多大質量多大壓強啊。
”
钰熙嘴角一上揚,我分明看到了銳氣。
果然,她随即擺出一個要打我的姿勢,我趕忙往後跳了一步。
“我說大小姐,我忙得嘀哩咕噜的,您倒是咱們老百姓今兒個真高興啊。
”
“對啊,我不是最習慣把我的快樂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嗎。
”
我竟無言以對。
“喂,别抖擻你的腳面了,過來看看姐的新鞋好看不?
”
“哦。
”
我剛把視線轉移到钰熙的鞋,卻恍然發現好像哪裡不對。
“嗯?
等等,你攔下我就是為了讓我看鞋?
”
“這反射弧,趕上咱操場跑道了。
”
……
雖然沒露出哪怕一丁點着急,但我确實是不滿的,畢竟從三點開始我一直在忙這忙那捋各種頭緒,那會兒有運動手環的話便知心率我肯定是急促的,跑了肯定兩萬步開外了。
正在這麼個節骨眼上,钰熙悠哉的找我玩鬧,着急的情緒攀升其實不無道理,索性我也還擊了一下。
“你過來我悄悄給你說。
”
我擺手招呼钰熙把耳朵靠近我,與此同時左腳上前一大步精準的踩在了她的右腳上,當然我掌握了力道,一個籃球手還是知道該如何掌控自己的重心的。
然後我一臉壞笑轉頭就跑,全然沒有發現钰熙開始陰天的表情。
“猩猩,你别跑!
”
我像撒了歡兒的小馬駒子一路啼哒啼哒奔向操場,任钰熙在後面喊我好幾聲也沒有回頭,心想着算是報仇了,感覺還挺帶勁呢。
哪知,在女生眼中,玩笑的輕重不在力道,而在你對她心愛的物件兒做了什麼。
所以,我竟不覺面臨了嚴重的問題——钰熙真生氣了,何止是陰天,何止啊!
我是被同位喊回去的,她告訴我钰熙生氣了,然後我一邊往回跑還一邊嘟囔着我踩的不重啊。
钰熙還在教室前的空白場地上打掃着衛生,和幾分鐘不同的是,我看得出她寫滿一臉的不樂意和非常不樂意。
我趕緊上前試着安撫。
“真生氣了?
不是吧。
”
她沒理我,好像我是一團離垃圾箱不遠的空氣。
我繼續湊上前,試着讓她看見我真誠的眼眸。
“起開!
”
在她開口說這句話時,我竟看到了她眼角閃爍的淚花。
哎呀我去,哭了啊……
我算徹底慌了手腳,從男生角度不叫事兒的事兒,放在女生身上咋就換了名堂呢。
我哪能想到玩笑的一腳會有如此爆炸的後果,先不考慮這些男女有别的問題,關鍵是這個結,怎麼解啊。
籃球,放下。
拔河比賽,再說。
大掃除,沒空。
我左一句對不起,右一句别生氣,滿臉寫滿了正楷的歉意,絮絮叨叨無窮盡矣。
一來二去,钰熙慢慢舒緩了情緒,我注意到她輕抿了一下嘴唇,眼看要露出笑意。
哎呦,終于算是快撥雲見日了,都說蜀道難難于上青天,我看這女孩兒上來脾氣,還談什麼蜀道啊,這簡直就是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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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熙用一萬個不樂意的眼神瞅了我一眼,反倒讓我把揪着的心複位了,至少我現在不是垃圾箱旁惹人厭的空氣了。
“過來,給我把鞋擦幹淨。
”
說罷,钰熙站在原地等着我的回應。
老實說,聽到這個要求我真真有點懵,因為這着實不在我的補償方式之列。
不是說男子漢就不能屈下身給女生擦鞋,關鍵是地兒不對啊,二三四樓走廊滿是扶着欄杆說笑眺望的同學們,我們這片空地上打掃衛生的兄弟姊妹也還幹的不亦樂乎,這要是此時單膝一跪地……
钰熙眼見我猶豫,霎時間天又要有不測風雲。
顧不得那麼多了,我長吐一口氣兒,準備生平第一次躬下身兒為女生擦鞋。
我右腳後撤了半步,剛準備俯身。
“停,停,停!
你還真擦啊。
”
钰熙托住了我的倆胳膊,我擡頭看她沖我得意的笑了起來。
“你不是讓我擦嗎。
”
說的跟多聽話似的,剛剛分明還在糾結的冒汗,現在卻說的自己紳士中不乏粗犷,趕緊偷偷點個贊。
“行了不生氣了,真被你打敗了。
”
“哎呦,我地天呐,您也有被打敗的時候啊,太陽從南方冉冉升起啊。
”
“你看,先别上勁兒,我還沒說完呢。
”
“您說您說。
”
“你答應我三件事兒,你蹂躏我美鞋這個事兒,我就不計較了。
”
“蹂躏……這語文學的。
3:1,這帳算的。
不過鑒于你是女流之輩,好吧好吧,但是太離譜的要求我不接受啊。
”
“你,同意了?
别勉強啊。
”
“同學,我有選擇的餘地嗎?
”
“拉勾!
”
钰熙大方的伸出了右手小指,我上揚着嘴角伸出了左手小指,我們在這片喧鬧的空地上如孩子般拉起了勾勾,仿佛一時間整個校園隻有我們倆人,還有午後暖陽照耀下的五彩和清澈。
“好了,目前沒啥要求,你就等待召喚吧,神獸。
”
真是無比充實的一個下午,忙亂沮喪又嘴角上揚。
男女有别真是特别有存在價值的一句話,男女真的有别啊……
男生的玩笑往往直爽,不計得失,不過腦子哪會有特别的意義啊。
而女生是比男生複雜很多的宇宙物種,一來一回,男生自認為收斂的舉動,無遮攔的得意神情皆可能被放大為類似沒份量不尊重或者其他各種惡意的存在,當然,也不排除她們就是愛極了那雙我們隻看明白是黑色的跟無比硬朗的皮鞋。